杨凌晖说:“那帮家伙不想接手,说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干脆并案,交给我们,让我们立功。”纪天舟说:“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他们?”
纪天舟走进厕所。现场的警察,基本都认识他,没人拦他。
厕所的结构分为四部分。中间部分类似于客厅,有三个洗手台。东边是女厕所,西边是男厕所。男厕所的旁边是管理室,也是死者张昌盛吃饭睡觉的地方。
张昌盛躺在管理室的地上。头朝窗脚朝门,全身赤/裸。腹部有刀伤,颈部有扼痕和勒沟。
角落里堆满他捡回来的垃圾,废纸板、矿泉水瓶、衣服鞋子,等等。整个管理室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纪天舟对杨凌晖说:“我们接手吧。”杨凌晖说:“你说接就接,我听你的。回头我敲他们一顿。”
纪天舟走出厕所,看见左鸢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中,正东打听西打听。刚才一下车,她跑得比他还快。真是敬业啊!
回到警局,梳理两起凶杀案的案情。纪天舟给每个人分派任务。他和杨凌晖的任务是走访张昌盛生前所在的社区街道。
死者张昌盛,男,六十二岁,江城本地人。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无亲戚。原是低保户,因不想吃低保,主动找街道办事处,要求安排工作,成为公共厕所管理员。
街道办事处主任姓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热心阿姨。“老张头是好人,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街道有什么补助,有他的,他就要。没他的,他也不闹。好人早死啊!”
纪天舟拿出那张模糊的大波浪的照片。“吴主任,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吴主任拿着照片,左看右看说:“这照片不清楚,又用围巾遮住脸,我就算见过,也认不出呀。”
杨凌晖问:“张昌盛做公共厕所的管理员有多长时间了?”吴主任说:“我在这工作五年。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管理员了。”
杨凌晖问:“能联系到以前的负责人吗?”吴主任说:“有位程主任,年纪比较大,在这里做的时间也比较久。我帮你们联系她吧。”
纪天舟说:“吴主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据你所知,张昌盛在男女作风问题上,有没有什么……”“哎呦!”吴主任惊讶地说,“警察同志,不好这么说的。老张头一把年纪,现在人又死了,不好这么说的。”
杨凌晖问:“据你所知有没有呢?”吴主任说:“据我所知没有,我从没有见过女人去找他。他这人很正派的,又有爱心。我们街道组织孤寡老人和幼儿园的联欢活动,他都积极参加,还拿自己的钱买糖给小朋友吃。你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杀死了呢!”
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吴主任之外,也就只有几个年轻人,都是工作没多久的,也问不出什么。
两人去找程主任。程主任退休后曾被街道办事处返聘,长期负责孤寡老人的相关工作。她是一位年约七十的热心老奶奶,和儿孙同住。
两人到程奶奶家的时候,正是下午。除了程奶奶外,她家里还有儿子和媳妇。
纪天舟简单地说明来意,程奶奶叹气说:“唉,我从小就认识张昌盛,我比他大八岁,想不到他比我还早走一步。”
媳妇马上过来安慰程奶奶,劝她不要伤心。程奶奶挥挥手,示意媳妇别管自己。“你们要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好人。”
程奶奶拿出手绢擦眼泪。“他爸妈死得早,他是街坊邻居你一碗饭我一件衣服养大的。他啊,知恩图报。年轻的时候,就摆个修自行车的摊子,街坊邻居来修车,从不收钱。后来没人骑自行车了,他又摆个卖水果的摊子。只要是街坊邻居的小孩来,他就送水果。好人短寿啊!”
纪天舟问:“程奶奶,他怎么没结婚呢?”
“这个啊。”程奶奶想了想说,“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有人给他说过亲事,可是姑娘都嫌他穷,不愿意。一来二去耽搁了,年龄也大了,就没结婚了。他曾经和外地的寡妇好过,后来那寡妇跑了。”
杨凌晖问:“寡妇为什么离开他?”程奶奶摇头说:“这我不清楚。好像是说,他打寡妇,差点掐死寡妇。唉,其实夫妻过日子,磕磕碰碰难免的。”
“要我说,他才不是好人。”程奶奶的儿子坐在旁边,笑着插嘴。程奶奶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那件事是误会。”
纪天舟和杨凌晖对视。纪天舟问:“程奶奶,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事。我们想多了解有关张昌盛的情况,方便破案。”程奶奶对自己的儿子说:“还是你说吧。”
儿子说:“那年我读小学五年级,有天放学我贪玩,很晚才回家。路上经过张昌盛的自行车摊,我看见他在拉扯我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都哭了,他还嘻皮笑脸。我抄起修车的扳手就冲过去,这才救了女同学。”
程奶奶接着说:“后来我问过他。他说小姑娘常在他那里修车,和她闹着玩的。”
儿子说:“这件事除了我们家人和我同学的家人,应该没人知道。”
杨凌晖问:“能联系到这位女同学吗?”“她?”儿子说,“去年得癌症,去世啦。”
程奶奶问:“这事对你们有用吗?”纪天舟说:“程奶奶,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线索。是否有用,我们现在也不知道。”
出门,上车,送杨凌晖去地铁站。
纪天舟问:“你有什么看法。”杨凌晖说:“单就张昌盛的案子我没有看法,不过和常好德的案子联系在一起,我就有看法。”
纪天舟说:“别卖关子,快说。”杨凌晖说:“卖关子的是你。明明想说,却不愿意先说。”纪天舟说:“你又瞎扯什么?”杨凌晖说:“我说案子呀。是你想多了。”
纪天舟说:“常好德因嫖宿幼女罪入狱,张昌盛也有试图侮辱幼女的行径,所以我怀疑这两起案子,和幼女有关。”
杨凌晖说:“范围还是太大。有人看不惯这两个老色鬼,替**道,杀死他们?还是说被他们侮辱的幼女,长大成人,展开报复行动?”
纪天舟说:“你还记得张昌盛曾经提供线索,说他见过大波浪吗?”杨凌晖说:“你的意思是,大波浪在跟踪张昌盛,所以张昌盛才有机会看见她?”
纪天舟说:“假设大波浪是杀死常好德的凶手。常好德死前,大波浪曾数次出现在他周围。她在跟踪他。”杨凌晖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马小龙和张昌盛都见过大波浪。因为她有跟踪被害人的习惯。”
纪天舟说:“两起案子,犯罪手法相同,不妨假设凶手是同一个人。”杨凌晖说:“还假设什么,就是大波浪。”
“情人林,常好德全身赤/裸,这说得通。”纪天舟略沉思,想起昨晚左鸣的那番话,他说,“可是在公共厕所的管理室,大波浪有什么办法让张昌盛脱衣服呢?”杨凌晖说:“假装是妓/女。”
纪天舟说:“难度太高。如果大波浪假装是妓/女,张昌盛必定是提前和她约好的。不管他采用什么联系方式,总该给我们留下点线索。可是我们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杨凌晖说:“听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而且让张昌盛那么巧约到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纪天舟说:“我倾向认为,大波浪是突然上门的。那她就不可能说自己是妓/女,张昌盛也不会相信。所以张昌盛的衣服,是他死后,大波浪帮他脱的。情人林的常好德,或许也是如此。”
杨凌晖问:“人都死了,还脱衣服。恶心老头的身体很健美吗?”纪天舟想了想说:“是仪式。脱衣服是死后进行的仪式。”杨凌晖反问:“仪式?”
纪天舟说:“我们之前分析杀死常好德的是熟人,但是不太熟。或者说,她认识常好德,但是常好德不认识她。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个条件呢?”
杨凌晖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大波浪是被常好德和张昌盛侮辱过的某一个幼女?幼女长大,认识他们,而他们已经不认识长大成人的幼女。”
纪天舟说:“很有可能。如果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要跟踪,为什么要脱衣服。跟踪是在欣赏他们濒临死亡的状态,脱衣服是对他们的惩罚仪式。”
杨凌晖说:“真可怕,大波浪报仇,等了多少年。”
纪天舟说:“刚才程奶奶的话,有一处细节。她说张昌盛差点掐死寡妇。”杨凌晖说:“你是说张昌盛有掐女性脖子的习惯?”
纪天舟说:“我推测,大波浪还是幼女的时候,被他们掐过脖子,所以她选择掐死死者。死者死后她还要用铁丝之类勒他们的脖子。这是报复,也是仪式,惩罚仪式。”杨凌晖说:“大波浪真变态。”
纪天舟说:“这个张昌盛,挺能伪装的。大家居然都念他的好。要不是程奶奶的儿子,我们哪能知道他的肮脏事。”
杨凌晖说:“这么多年他都平平安安,没人发现,伪装的功夫肯定一流啊!他去警局提供线索,我们不也被他的外表迷惑吗?”
纪天舟说:“他平平安安,常好德却坐牢。常好德……”杨凌晖说:“你想到什么啦?”纪天舟说:“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杨凌晖说:“明天来接我!”
第28章 第28章
早晨, 纪天舟开车去接杨凌晖,碰到左鸢下楼。
左鸢问:“昨天的案子有头绪了吗?”纪天舟笑说:“有头绪也不能告诉你呀。”左鸢说:“看你这么高兴,那就是有头绪啦。”纪天舟笑说:“茫茫人海, 凶手很难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