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陈敬谦望着纪天舟。“我好像记得杨凌晖说过,岑绮绢是你的亲戚?在烂尾楼被抢劫的那个人。”
纪天舟满脸的莫名其妙。“不是亲戚,是旧邻居,我叫她阿姨,怎么啦?”陈敬谦说:“她遭遇入室盗窃,重伤,正在医院抢救。”
第92章 第92章
纪天舟和陈敬谦一起去医院, 左鸢也要去。纪天舟说:“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陪你去看她。”左鸢说:“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给我。”
纪天舟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很快来到市中心医院。陈敬谦先上楼, 他停车。
经过医院走廊, 看见自动贩售机, 纪天舟顺手买了一瓶矿泉水, 咕咚咕咚猛喝两口。好渴。
大半夜吃炸鸡,这种不健康的生活, 还真有意思。他喜欢。
手术室的门头上亮着红灯。陈敬谦和三个警员背对门站立,另外还有两个人面对门站立,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高挑,头发梳成圆圆的球,身上披着男人的黑色外套。
纪天舟握紧手里的矿泉水瓶, 那矿泉水瓶被他握瘪了他也没发觉。他的心怦怦地跳。仅仅看见背影,他的双腿就几乎瘫软不能走路。他的嘴唇颤抖, 有个名字反复掠过他的嘴唇。他努力想呼喊这个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走近,走近,再走近, 直到距离那俏丽的身影还剩两三米的距离。他终于确定真的是她了, 他不敢再往前。“小夏。”他轻唤一声。
可能是轻唤,也可能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任何声音。总之,纪天舟不确定, 这个长久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名字, 此时此刻,是不是真的被他叫出来了。他手足无措, 心神恍惚,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打招呼。他怕她听见,更怕她听不见。
然而她有感应似的。在他轻唤之后,他看见她的背直了直,有那么几秒钟,她好像是僵硬的。她回头了。
果然是她,依然是她。虽然隔了十年的岁月无情,她却一点儿没变,真的一点儿也没变。她真的是夏霁。
“小舟。”她明明确确清清楚楚地叫他的名字。十年前,她就是这么叫她的。自她之后,没人再这么叫他。
完全不受控制,纪天舟泪如泉涌。她在他眼中变得模糊。
夏霁旁边的男人也回头了,是徐图之。徐图之看看夏霁,又看看纪天舟。忽然揽过夏霁的腰,笑眯眯地对纪天舟说:“老纪,这是我的女朋友,岑晓涟。”
纪天舟不理徐图之,他没空理徐图之。
“不好意思。”纪天舟边说边低头,他想从口袋里拿纸巾擦眼泪。他忘了,他的口袋里从来都不放纸巾的。
一包纸巾递到他面前。递纸巾的手涂着深红发亮的指甲油,非常漂亮。“谢谢。”纪天舟他接过纸巾,转身擦掉眼泪。他将纸巾还给夏霁。夏霁说:“你用吧。”于是纪天舟又将纸巾放进自己的口袋。
夏霁问:“我听说你做了警察。”听说?听谁说?岑绮绢?徐图之?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是的。”纪天舟说,“我在钱家汇分局工作,刑警。”夏霁微笑说:“真是没想到呢。”“是的。”纪天舟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这世上,没想到的事太多太多。比如分别,比如重逢,都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冥冥中,谁在安排宿命。
纪天舟问:“阿姨怎么回事?入室盗窃?”夏霁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出差回家,拿钥匙开门,我就看见有个男人正往妈妈身上捅刀子,遍地都是血,我吓呆了,我大叫……”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都清楚了。”纪天舟看见夏霁满脸的惊恐,还有眼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忙打断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晓涟,你累了,去那边坐坐吧。”徐图之对夏霁说。夏霁微笑对纪天舟说:“我现在和我妈妈姓,你不要觉得不习惯。”“没事。”纪天舟说,“你怎么样,我都习惯。”
纪天舟有好多事情想问夏霁,但是徐图之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而且他居然还是她的男朋友?
等两人走开,陈敬谦忙凑到纪天舟身边,问:“你没事吧?”“没事。”纪天舟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那个女的是你什么人?”陈敬谦问,“老情人?”“多事!”纪天舟呵斥。“别不承认!”陈敬谦说,“你手脚发抖,声音激动,还哭。大男人还哭。休想瞒我!”
纪天舟望了望夏霁,她正在和徐图之说话。
纪天舟问:“怎么回事?入室盗窃?”陈敬谦冷哼,懒得回答他,伸手招呼一个警员过来。正是胡娇自杀案的现场,那个特别冲动的警员。
陈敬谦说:“于达,向纪队汇报案情。”于达接到命令,立即面对纪天舟,站得笔直。纪天舟担心他下一秒钟会敬礼,幸好他没有。
今天晚上八时二十分,一名歹徒,男性,身高约一米七左右,潜入受害人的家,欲实施盗窃,被受害人发现。双方扭打过程中,歹徒持刀刺伤受害人。紧急时刻,受害人的女儿回家,大声呼救,引来众邻居,歹徒仓皇逃窜。
纪天舟又望了望夏霁,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放心。
“潜入受害人的家?”纪天舟问,“怎么潜法?”于达说:“从现场监控来看,歹徒应该是趁受害人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潜入的。受害人没关门。”“看到歹徒正脸了吗?”纪天舟又问。于达说:“没看到,戴着帽子,低着头,伪装成送外卖的。”
“送外卖的?”纪天舟的脑海里,有什么飞速地闪过。闪得太快,以至于他想捉也捉不住。于达又说:“纪队,你放心,大家都在忙呢。他跑不了的。”
这个案子发生在陈敬谦的辖区。于达虽然冲动,观察力还是不错的,他知道纪天舟关心这个案子。
纪天舟问:“凭什么确定是盗窃?”于达说:“受害人家里有监控。从监控来看,歹徒潜入后,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不过受害人很快回来了,他没得手。”
纪天舟又问:“有财物损失吗?”于达说:“目前还不知道。在等受害人家属清点。”
陈敬谦说:“岑绮绢也够倒霉的,前些日子刚刚被抢劫,人没抓住,财物没追回。今晚又被入室盗窃。她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的啊。”
“头儿,应该是北边。”于达思索后,给出肯定的答案。陈敬谦瞪着于达,被他认真的精神震惊了。然后陈敬谦挥手,示意于达别在他眼前晃。
纪天舟问:“已经定性为入室盗窃了吗?”陈敬谦说:“于达同志将它定性为入室盗窃了。你有意见?”
纪天舟说:“暂时没有意见。监控能给我看看吗?”陈敬谦说:“你想看?暂时没有问题。欢迎帮助我们发现线索。”纪天舟笑笑,陈敬谦也笑笑。
夏霁还在和徐图之说话。
纪天舟从来不知道徐图之这么缠人,这么讨厌。他很想过去将夏霁拉走,但是他惊讶地发现,他没有资格过去。他有太多的话想单独对夏霁说,但是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他却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十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十年,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完全改变。十年未见的沉默与隔阂,如何才能打破?
纪天舟的电话突然响了,在午夜安静的医院特别刺耳。夏霁也往他这边看。他急忙摁断电话。是左鸢的电话。
纪天舟匆匆来到走廊尽头,从安全门出去,在楼道里拨左鸢的电话。“喂!”左鸢问,“你没事吧?”“没事,没事!”纪天舟说,“我忘记调静音,刚才一着急,就摁断了。”“嘿嘿!”左鸢的笑声清脆爽朗,“你要是敢挂我的电话,小心我收拾你。”
“我当然不敢啦!”纪天舟说,“绮绢阿姨还在做手术。”“唉!”左鸢叹气说,“绮绢阿姨,真是有点倒霉!”“你先睡吧!”纪天舟说,“我估计我要明早才能回家了,我明早再告诉你消息。”
“那好吧!”左鸢的声音略显失望,瞬间又恢复活力,“告诉你一件事。我吃了太多炸鸡,好渴,你走后我喝了好多水。现在不停地去洗手间,觉也睡不好。”
“你乖,听话!”纪天舟说,“别再喝水了,赶紧睡觉,好不好。”
挂掉电话,纪天舟的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刚才在欺骗左鸢。这是他第二次欺骗左鸢。
第一次欺骗她是什么时候?是他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有好感,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对她也有好感,却偏偏装作不知道,任由她追他。追得那么笨拙,又那么诚恳。
纪天舟又拨左鸢的电话。“喂?这么快就想我啦?”左鸢的笑声依旧清脆爽朗。纪天舟说:“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也很渴,喝了一瓶矿泉水也不顶用。”“哈哈哈哈哈!”左鸢大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吃完炸鸡皆好渴。”
挂掉电话,纪天舟靠在墙上。他的心里,已经产生内疚的感觉。
“你怎么啦?”夏霁突然出现安全门,望着他。“哦哦,我没事。”纪天舟慌忙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图之呢?”
“我饿了,他去帮我买点吃的。”夏霁说,“我见你这么久没回来,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没事。”纪天舟说,“我打个电话。”
夏霁走下楼梯,走到他面前。“这么晚,是打给纪爷爷,还是打给别人?”
“打给老爷子的,他不放心。”纪天舟没经过大脑就说谎,而且说得这么流畅,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为什么要对夏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