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磊没告诉江柳烟他与许子慕认识,诚然他最初碍于许子慕的嘱托选择江柳烟,目前看来她完全胜任这份工作,何必让她徒生误会?
到桃花源小区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万磊说:“明早我去趟工地,你可以晚点到公司。”
江柳烟都打算推门下车了,又堪堪停住,转回身问:“要不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工地上又脏又乱,不适合女同志。”
他这样说,反让江柳烟更加坚定,老板都去得,她一个秘书还穷讲究什么?“是桂花苑还是明悦府?”
万磊叹口气,“明悦府,后面大片地基都做好了,前面那几户还住着不肯搬,总得找他们谈谈尽早解决。”
江柳烟道:“那我九点前过去。听说搞建筑的都要下工地,我也想跟着万总多学点。”
万磊不禁细细打量江柳烟一眼,外表看起来颇柔弱,却难得有股子冲劲。
家庭与事业注定无法兼顾,大多数女人有了孩子后,对待工作的态度渐渐敷衍,不过为贴补份家用。而她,年近三十仍想着学习提升。
万磊不再多劝,笑道:“行吧,记得别穿高跟鞋,明早见。”
宝贝们早睡着了,二老在客厅看电视等江柳烟回来,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邱含翠起身去洗漱,“下回早点,两个小家伙要给你打电话,我拦着没让。”
江柳烟问:“没闹吧?”
“那倒没有,就是在床上翻半天才睡着。妈妈没回来心里不踏实。”
江柳烟把羽绒服脱下来挂衣架上,蹑手蹑脚地进屋,乔晨和乔曦睡得正香。
她半蹲在床侧,分别在宝贝们额头上亲一口。哪怕再忙再累,看到这对茁壮成长的小可爱,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随着拆迁政策透明化,钉子户越来越少见,江柳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几年前去霓虹国出差,听同事述说成田机场最牛钉子户的事迹,还感叹过资本主义国家也有人性的一面。等到现场亲眼目睹钉子户,江柳烟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项目部负责人和万磊与他们沟通,江柳烟跟在一边旁听。六十多岁的叔叔阿姨之所以不同意拆迁,竟是为了解决三十大几的儿子的生计问题。
万磊哭笑不得:“老人家您看,拆掉您的老房子,按原面积赔偿新房,新的总比旧的住着敞亮舒坦对不对?要说选楼层、户型什么的照顾点可以,给您儿子安排工作,我们真办不到。”
老太太假装拿起扫帚扫地,实则不客气地撵人:“办不到还废啥话?老房子我住一辈子,好得很,老胳膊老腿谁稀罕爬楼房!你们说拆就拆,还不兴人提点条件?”
万磊压根没抱希望,不过有当无过来磨磨,万一老顽固们愿意松口呢?
县政府主管部门同意先建设商品房,好歹让资金尽快回笼,他们不搬,耽误的是回迁房的进度。
除了开发商,已经拆迁的邻居们也着急,没少在背后骂几家人。
这片本是鞋厂宿舍,厂子因为经营不善早八百年就倒闭了,原址由政府招商引资来新的企业,当时的工人要么一次性买断,要么挂在新企业算退休职工。
虽说拿的是最低档退休工资,好歹生活有保障。可人心总是得陇望蜀,加上老思想老脑筋,认为我为厂子奉献一辈子,本想让儿子接班的,现如今你倒闭了,总得有人接管他们。
拆迁要给安排工作,江柳烟实在闻所未闻,不由得同情起万磊。县城里工作不好开展,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能怎么着?
这户算是白来,第二家位于马路边上,周遭拆得七零八落,单剩下他家破败的小院傲然挺立着。
男主人四十多岁,坚持说他家前屋的小卖部是门面房,无论如何得赔偿他个门面,那关乎一家人的生机。
工程部负责人恨不得把图纸摊开给他看:“回迁楼都是住宅,没有门面,我们上哪给你变出来?”
“回迁房没有,商品房不是有吗?你们就是舍不得给。”
万磊暗骂,不是老子舍不得给,是你特么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不手软!
纵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他仍掏盒烟递过去:“大哥,门面有门面的标准,不能你在家随便摆个摊,就说房子是门面房。”
“要是大家都这么干,我们开发商不得喝西北风去?”
男子接下烟,讥讽地笑:“大老板跑我这哭啥穷?你们把房子拆了,我们一家老少才要喝西北风。孩子正读高中,靠我这小店给他攒大学学费呢。”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他所谓的小店一天赚不了一包烟。万磊晓之以理:“换个角度想想,这院子面积得超过两百平,赔你两套房,卖一套自住一套,孩子哪怕读博士也够了。”
男子翻个白眼:“你别忽悠我,商铺和住宅可不是一个价码。”
江柳烟清楚他们的想法,一生一次的机会,不狠敲一笔总觉得吃了大亏。
早些年县城刚刚开始建设的时候确实如此,赔偿比率甚至高达一比三,而且连院子里随意搭个草棚都算面积。
时代早已不同,还有人抱着靠拆迁发财的大梦,可悲又可笑。
万磊明确表示,商铺不可能给,改其他条件他或许会考虑。
这边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工程负责人接到电话,说姓李的那家女主人蹲挖土机里不出来,扬言不想停工的话就让老总来见她。
万磊给原鞋厂经理打电话,请他来帮忙劝说,“你们这些大哥大姐太会闹腾,我真心搞不定!”
16 | chapter 16
老辈人视厂为家,再怎么胡闹,对领导还是尊重的。
经理答应马上过来,江柳烟随万磊先下工地。离老远就听见有妇人的哭喊声,骂盖房子的都是强盗,她不过来工地捡没用的垃圾,居然被人欺负。
烫着卷发的大娘穿身大花袄,躺在推土机铲斗里撒泼打滚。旁边是司机和几名建筑工人,还有位女子站旁边,试图把大娘拉起来。
“妈能不能别闹了?您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走得近了,江柳烟瞧女子有些眼熟,试探地问:“是李静吗?”
女子回头迟疑片刻,提高嗓门叫道:“江柳烟,你怎么在这?”
“我回珑县有些日子了,阿姨这是?”
李静是和江柳烟关系不错的初中同学,技校毕业后留在县里工作。
同学重逢,竟是在此等情境之下,李静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冲母亲怒喝道:“快起来!非让我把脸丢尽你才高兴?”
李母坐起身,拍拍头上的土,屁股却仿佛被胶水粘在推土机里一般,“你同学在地产公司工作?那正好,来帮阿姨评评理,我到工地边捡几块砖回家犯法啦?他们一帮人过来撵我走。”
江柳烟好言相劝:“阿姨,您在工地上乱走动有危险,他们也是为了您好。”
李母冷哼:“为我好?不花一分钱就想拆我们房子。算了我不跟你瞎白话,等他们老总来了再说。”
万磊上前一步,“我就是地产公司的负责人。”
李母抬头望去,见小伙子年纪轻轻,根本不放在眼里,“搞不懂你们生意人,地里长金子还是长银子啊?捡两块砖回家垒鸡圈,硬给我安个偷窃的名头,笑死人好吧。”
万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阿姨不瞒您说,我从大学毕业就在工地上泡着,见过的事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不留神从几层楼摔下来的,被钢筋穿胸的,甚至走着走着叫高空坠物砸晕的。外头竖那么大一告示牌,施工重地,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您看不见……”
李静打小就是个实在人,满面歉意地同江柳烟说:“我妈不听劝,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柳烟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老人家都固执,讲不听。但你真得好好劝劝阿姨,工地上这么多大型机械,又坑坑洼洼的,磕着碰着不是小事。”
江柳烟和李静聊着,分不出精力关注万磊那边。没多会儿鞋厂老领导来到现场,把李母狠狠训斥一通,最后万磊还是被她讹去三百块钱。
实在臊得慌,李静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与老妈闹,离开时的脸色江柳烟都不忍细看。
万磊烦躁地捏捏眉心,同那位五十来岁的老领导诉苦:“这阿姨绝对是个人才,上回去火车站闹事也有她,兴致上来往地上一趟,我们就要赔钱。”
“几百块钱是小事,机械租赁费、耽误工程进度也暂且不提,她自个儿乱跑,万一摔跤啥的是不是得赖我们头上?”
老领导汗颜:“她年轻时脾气就犟,一把年纪也没见改改。”
两人商议片刻,决定再去趟建设局拆迁办公室。
在那里,江柳烟见识到某些基层干部踢皮球的手段,谈了一个多钟头,相互推诿,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接下。
但机关干部禁止吃拿卡要这块管得极严,到午饭时间,主任摆出送客的架势,几人只得起身告辞。
万磊急着回公司处理事务,鞋厂的老领导打车过来的,江柳烟主动请缨送他,“您别嫌我车小就成。”
那辆飞度尽管开了好多年,外观看起来还蛮新,江柳烟近期没有换车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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