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边。”
每当回忆起贺迁,就像重新喝一杯毒酒。
毒酒艳丽美味,却藏着致命的危险,她跟它一样,太过浓烈,在极端边缘游走游荡。
现在的她,如同花蝴蝶被拆去翅膀,洗掉色彩,形销骨立。
我背过身,不敢再看。
“乔边,你来……”
我听见她叫我,贺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走过去坐下,泪眼模糊地看着贺迁。
昔日炽烈如火的人已经不复存在,身心双重折磨之下,她瘦骨嶙峋,几乎是奄奄一息。
她的手伸在被子外面,我看清了她手腕上暗红的疤痕,增生堆积在伤口处,像是硬生生从身体的裂缝中扯出血肉。
我心里震痛。
我弓起背,低下头捂住脸。
贺迁说:“听说你出事,我连夜赶回来,本想陪着你,无奈我自己不争气,飞机坐了太久身体吃不消。”
我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回来的……”
她看着我。
“一直以来,谢谢你乔边,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无数个不想再活下去的时候,你拉了我一把,我有时觉得你真太讨厌了,跟着我看着我,陪着我疯,陪着我闹,就是不让我从痛苦中解脱。”
“没有人比你更缠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这些年我一直神智不清,话也说不了,清醒的时候很少,上次清醒还是要去寻死,可惜你不在,没有拉住我……”
她手指纤细苍白,我不敢用力,怕会折断。
她说:“我时间已经不多了,趁着还清醒,有些事早应该说明白。”
我一愣,立刻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贺迁声音微弱,她伸手触碰到我脸上的泪,颤巍巍地抹去。
“乔边,已经足够了,以后不用再替我受罪。”
“我哥他们……全都知道了。”
……
啊……
啊?!
一瞬间,似乎血液栓塞凝固,神经停止联结,夺去了人的五感。
我听不见,看不见,悬浮在空空荡荡的世界里,那世界是死水深潭。
我闭上了眼睛,耳膜鼓起,被闷到水下,水流顷刻间堵塞口鼻,然后钻进脑子,窒息的晕眩随即而来。
“乔边。”
“乔边!”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在睡眠荡开了涟漪,一层接一层。
我想去寻觅、去回应,可沉没在水里,越陷越深。
突然一只手按上我的肩膀,我猛一激灵,从虚无幻想中挣脱出来,头上大汗淋漓。
“啊?”
我看清了贺折。
他点点头,眼中是一片幽暗的雾海。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
贺折说:“孟幻找你那一天,最后走的时候在我口袋里塞了一封信……”
“是我写的遗书。”贺迁接过话。
我如坠雾中,看看贺折再看看她。
贺迁说:“一直以来我什么都想不起,只有那天晚上,我突然异常清醒,想起来那天的事……我欠钟翊一条命,只有拿命去偿还,于是写了封遗书。”
“孟幻发现了那封遗书,我被抢救回来后,她告诉我,绝对不能说出真相,否则你还会坐牢……只是没想到她拿走了信,最后用来威胁我哥。”
威胁?
贺折点下头:“嗯,她说如果我执意要和你在一起,就去举报你为人顶罪。”
我听着,脑子发懵。
这时,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我惊出一身冷汗,打来的是季节夏,我告诉她房号。
然后,始终站在窗户旁边的钟泉转过身,问贺迁。
“当时的惨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极力压抑着情绪,下颌微微震动。
贺迁放空了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某处看,说:“我只记得我开车转过一个弯后,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一样,很通畅,感觉从来没有的舒服,我还和乔边唱歌,特别亢奋……”
“继续往前开,就变了,眼前开始眩晕扭曲,五光十色,整个人像在漂浮,感觉很轻,然后乔边拍怕我,问‘那是不是钟翊’……”
几秒的停顿。
“她好像在笑,像是在嘲笑我,讽刺我,我想让她别那么看着我,想让她离开……嫉恨填满了脑子,我控制不了自己……”
“再之后,车撞了过去。”
贺迁眼神空洞,像灵魂出窍。
紧接着,一声巨响,花瓶跌落在地,摔得七零八碎。
钟泉踹翻了柜子,大口喘着气。
他目光阴鸷漆暗,眦着眼框,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然后冷冷发笑。
“你们是不是把我当个笑话啊?!乔边,你他妈有病吧替人顶罪!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特别伟大,啊?!”
“以为我会跟你道歉?以为我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看你他妈活该!你袒护的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疯子!一个变态!”
“贺迁……从小疯疯癫癫,就是个祸害!早他妈该死了!你乔边助纣为虐!钟翊的死,还是跟你脱不了干系!”
他直起背,眼里血红。
“从头到尾,我对不住的人只有乔行和程洵,乔边,你要是想陪贺迁,可以啊,和她一起下地狱吧……”
下一秒,贺折上前,一把抓住钟泉的领口猛地将他掼到墙上,钟泉痛呼出声。
“冤冤相报,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是要所有人都给钟翊陪葬吗?”
钟泉冷笑:“我倒还忘了你,追女人,你他妈自己去追啊,还答应跟我妹妹演戏,结果呢?我妹妹成为贺迁的眼中钉、肉中刺,贺迁成为杀人犯,乔边沦为牺牲品,乔行和你断绝往来,孟幻反过头来威胁你,你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钟泉指着贺折的胸口:“一切的源头,都是你。”
贺折身形一震,恍惚间,突然被钟泉一拳打在脸上。
他踉跄后退,摔在地上,未等人反应,钟泉连续几拳几掌,猛击向贺折,再抓住他的发根,将头往地上撞!
钟泉杀红了眼,我拦不住,被他猛推倒地后,我只能尽力去护住贺折,贺折断断续续喘息,鼻腔和嘴角有些渗血。
贺迁从病床上翻下来,她瘫在地上吃力地往这儿爬,喊叫声嘶力竭。
“钟泉我求你放了我哥吧……我没有想让钟翊死……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哥……”
哭喊和痛呼交织在一起,场面荒唐混乱。
这时,门被打开,季节夏愣怔在原地。
“你,你们……”
“贺迁?”
贺折仰起头闭着眼,眉心皱着,一些血渍溅到衣领上,护士正在给他涂药。
钟泉靠墙坐着,他垂下头,一手支在额角,沉重地呼吸,发梢凌乱,同样狼狈不堪。
我和季节夏扶着贺迁重新躺回病床,她大口咳嗽,牵动着整个身体沉沉浮浮,医生做了检查。
窗外的天空笼罩在一片白雾茫茫中,阴沉暗淡。
我心里和它一样,空无一物。
喉咙发紧,我下意识摸去脖颈,没有绳子的勒扯,却残留着窒息濒死的胀痛。
后脑发麻,我绷紧后背。
“乔边。”季节夏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头上都是汗。”
“嗯。”我接过,擦了擦。
她问:“怎么回事?”
“……钟翊是我害死的,不是乔边。”贺迁没有犹豫,不加隐瞒地道明实情。
季节夏一愣,怔怔地看着她,收回视线,淡淡地说:“果然,我的猜测没错。”
贺折睁开眼,目光茫然。
“我们私下猜测过,可怀疑对象是你妹妹,无法跟你谈及,而且那个时候,这件事你们根本不愿意再碰。”
季节夏掠过贺折,又望了一眼墙边的钟泉,她背靠着床边围栏,低头凝看着地面。
“贺迁,事发当天晚上,你还记得你喝过什么吗?”
她问完,再联想贺迁说的话,一个想法突然钻进脑海,我朝贺折看去,他回望我,眉心紧锁,似乎也有所猜测。
钟泉从地上起来,拉一把椅子坐近了。
贺迁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第二天要去看心理医生,不能喝酒,所以顾游弋给了我一杯饮料。”
“是蓝白相间的吗?”
蓝白相间……
我想起潘意的话。
“蓝白相间那个,它有个名字,叫‘天海间’,内部调制不往外卖。”
“加了那个……看来你没喝。”
“真他妈人渣啊,故意瞒着你想喂你毒。”
我又想起顾游弋的话。
“她的疯,你学不来……想不想知道她怎么疯的?”
“虽然是杯饮料,但喝了这个,你就知道了……里面有让你爽的好东西。”
“谁告诉你的……无所谓了,是……加了毒品。”
“没什么,就想看着你烂到泥里,看乔行被你折磨,啧,可惜没成功。”
……
心中一骇,从头冷到脚。
我的脑子像被炸开,嗡嗡作响,然后猛然起身跌在床边,急切地问贺迁。
“你好好想想,喝了吗?”
贺迁一脸愕然,紧蹙起眉头:“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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