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湘从手袋中拿出从知情人士口中得到的地址和姓名,核对一番后确定了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地方。“没错,就是这里。”她边回答米多卢,边快速地下了车。
眼前是一幢破旧的小公寓。一楼的位置挂了块脏兮兮的牌子,勉强可以辨认出上面的“诊所”一词。连湘站在牌子前得意地眯了眯眼。绕了这么久,还是让她找到了这里。
“夫人,您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让菲利奥先生找家庭医生,而非要跑到这间乡下的诊所来呢?”坐在驾驶座的米多卢同样看见了这块牌子,不免担忧地多嘴了一句。
“和之前一样,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了。”连湘假装没有听见他的问题,答非所问地说,“必须要抓紧时间了。今天晚上还有‘客人’要招待呢。”她自言自语着,推门走入了那间寒碜的诊所。
送走了前来拜访的贵客,连湘脱力般垂下了肩膀。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斜着眼看向她身旁一脸兴味地看着她的凡瑟姆,“你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无聊的事情吗?”
“让我更觉得意外的是,”凡瑟姆没有介意连湘话语间暗含的嘲讽,“在仆人面前的戏做的挺好,但是在宾客面前,你反倒是显得笨手笨脚的。”他愉悦地勾起嘴角,刻意压低的嗓音确保这句话只有他和连湘两个人才能听到。
语毕,他率先转身进入房屋。
连湘偏头注视着他的背影,而后在老管家不解的目光中小跑两步跟了上去。“因为你们贵族的这套把戏,我着实学不来啊……”她故意用双手挽住凡瑟姆的手臂,拉近的距离更方便两人进行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交流。
她的用词让凡瑟姆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方面她尊敬地称呼他们为“贵族”,另一方面又使用了“把戏”这般低俗的口语词汇,其中意义可想而知。
“比起这个,”他配合地用另一只手包住女孩的手掌,拉着她往楼梯的方向带,“最近总是在外出的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他极力忍耐着,还是没有说出“米多卢”的名字。
连湘眯了眯眼,她并不意外这些谣传终究还是进入凡瑟姆的耳中。“你听到了什么?”她没有直接回答凡瑟姆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疑问。
凡瑟姆侧头看去。女孩乖巧地依靠在他的身边,淡色的嘴唇勾勒出一丝愉悦的笑意。光是这个表情就能够让他确定,目前在宅子中流窜最疯狂的某个谣言,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回想起那个谣言本身,却是让他火冒三丈。凡瑟姆冷哼一声。他必须不断重复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他摆脱那个无法结束的噩梦,才能勉强压抑自己暴躁的脾气。
他斜睨着连湘嘴角那碍眼的笑容,每个词汇都是勉勉强强从牙缝中挤出,“他们说,你和米多卢……”他费力地停顿,那个污秽的词语就堵在喉咙口,吞不下又说不出。
“说我在失了您的宠爱之后,就和男仆米多卢有了不伦之情?”
连湘倒是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轻松地就帮他补完了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两人一路垮上台阶,进入三楼的走廊,朝着主人卧室的方向走去。
“……所以,这不是真的,是吗?”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凡瑟姆低声问。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映在他如海洋般蔚蓝的眼眸中,反倒在其中添染了分酒色的浑浊。连湘注视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其中多了些什么意味不明的感情。
她稍稍想了想,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
思索一番后,她结论是,决定假装没有看见这些多余的东西。
“您把我当成什么了?”连湘轻佻地反问,“我说是来帮您办事,就一定会做到的,德奥特姆老爷。”她变换了称呼,特意强调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最初,她会选择作为他的“新婚妻子”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拥有足够的权利,行事较为方便罢了。
凡瑟姆一震。连湘的提醒足以让他回归现实,甚至反思自己无缘无故出现的愤怒情绪。
“我当然知道,我相信你。”尴尬的男人在潦草的应付后笨拙地转换话题,“时间不早了,今天你也够累的了,就早些休息吧。”顾不得菲利奥还跟在他们身后,自尊心让他强硬地想要抽离自己的手臂,快速离开她的身边。
“等等。”说着,连湘伸出一根手指在凡瑟姆手腕的某一处轻轻一点。紧接着,凡瑟姆只觉得自己的臂膀一阵酸麻,就失去了所有挣扎的气力,只能任由她这么亲密地挽着。
“再等等。”
在连湘的小动作之后,表面上看起来是男人依然带着自己的妻子往前,实则是连湘在拉着凡瑟姆的手臂,有意无意地将其往自己的卧房方向领
“我记得我告诉过您,您该好好管教自己的仆人们了,是么?”
说话那句话时,两人已经站在了卧房门前。连湘用眼神示意凡瑟姆推开房门,后者虽满腹疑惑,还是如实照做了。
走廊上的灯光在黑暗的室内中制造出一道狭长的缺口。在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后,能看到房内本应无一人的双人床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什么?”凡瑟姆皱起眉,本能般对着黑暗中的事物呼喊了声。
黑暗中模糊地可以看见一个人类的轮廓。对方慌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小心让披在身上的被单沿着柔软的曲线滑落。像是时间都被准确计算过似的,温柔的银色月光在那一刻透过云层映入室内,为女子□□肩头的雪白肌肤拢上一层柔和的光泽。
“你是谁?!”凡瑟姆又一次高声质问。他的眉头已紧紧蹙紧。
坐在床上的女子手忙脚乱地想要用被单掩住自己未着寸缕的身躯。
觉察到不对的老管家菲利奥快步进入房间,打开了房内的灯光开关。橙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同时被照亮的,还有凯茜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Hash Beat Step7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桃乐丝沉着脸准备返回属于房间。现在她身心疲惫,只希望能快点躺在她那张并不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将一切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
就在两个小时前,“女仆凯茜爬上了老爷的床”这件事传遍了城堡。胆小的新夫人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而那“勇猛”的倒霉姑娘的下场自然是直接被德奥特姆老爷解雇。总管菲利奥先生还特别派了几个可靠的男仆,连夜把她送回了老家。
桃乐丝当时就站在大门口,亲眼目睹狼狈的凯茜带着自己所有的行李被强制离开了宅邸。对方那悲惨的模样深深刻入她的心底,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记得自己和那姑娘仅在厨房打过几次照面。在仅有的会面中对方还一直低着头,彼此之间交流没超过三句话。桃乐丝本以为凯茜的性格就和她表现出的一样腼腆,不久前能“亲眼目睹玛利亚夫人的亡灵出现”——谁知道那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能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结果没想到,那蠢货竟然有这样的勇气,敢直接爬上老爷的床。
难不成她真的相信了?相信那位软软弱弱的“新”夫人很快就会被赶走的那个谣言?
别傻了!“谣言”这东西在私下听听就算了,有哪个白痴会信以为真啊?!
当然了,桃乐丝可清楚得很,在这座房子中所有的雌性生物——或许得将米涅卢提瓦太太这个古板的老处女除外,当然她并不确定这位女仆长大人是否真的为老处女——谁不想坐上德奥特姆太太这一镶满珠宝钻石的座位?!就为了这个目的,她身边的那些臭丫头整天就想着挖空心思打扮自己,希望在老爷驻足的那一瞬间吸引住他的目光。
前任的玛利亚夫人的确美艳非常,所以她们都极具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可现在呢,好不容易玛利亚夫人永远地成为一个过去式的代称,在所有人得到崭新的希望的时候,偏偏,偏偏老爷在旅行中遇见了那个乳臭未干的乡下丫头……
莫名的,在想起新夫人时,桃乐丝脑中浮现出竟是曾相遇时,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居然在那时感到了一丝怯意……思及此,桃乐丝不甘地咬紧下唇。她粗鲁地在推开走在她身边的姑娘先一步踏上楼梯,仿佛这么做就能稍稍缓解积攒在她胸口的那股怒气。
那个乡巴佬究竟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老爷喜欢的?长得又不漂亮,穿衣打扮也没有什么品位,还有今晚在宴会上的表现,她完全没有表现出身处德奥特姆夫人这个地位后应有出的气质与风度……最重要的是,她的行为一点都不检点!经常偷偷摸摸和米多卢两个人出门,谁知道他们究竟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桃乐丝在脑中一一列举着关于新夫人的无能之处,最后满意地得出了对方无一可取的这个结论。至于“怯意”什么的,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很快回到了她的房间,桃乐丝抓着门把使劲拧了拧后发现门居然锁着。
爱丽斯还没有回来?
“这个死丫头,不会趁着情况特殊就跑到老爷和新夫人面前去献殷勤了吧?”她一面小声地嘀咕着,一边从围裙的暗袋中掏出钥匙去开门,“分明前两天还在嘲笑夫人的内衣老土……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觉得是你爬上老爷的床还差不多……”她哼哼唧唧地咒骂着不知何处去的室友,完全忘记自己当时就站在爱丽斯的身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对方对新任夫人的每一句贬低,用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