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 (祖乐)

　　环顾四周荷姐并不在，小马哥和施蕊也没有光顾，曾经的整个圈子都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一样。喻之美握着热茶，苦闷地提起了沃尔沃的三个广告一直没有结款。本来十一月份就应该到账的八十万，财务的消息只说“知道了”“等月底”“元旦前”，拖来拖去没有确定时间。喻之美托着下巴：“BD催着我去找你要钱，说既然绩效归我，这一系列的事情就要我管到底。但是老板根本就没有提过绩效奖金这件事情，而且容把控到合同全都我一个人做，权责不清太辛苦了。”
　　“你们老板不管吗？”
　　“不管。老板和沃尔沃谈的时候没经过BD，他就一直觉得是我想邀功。但客户想见老板不是很正常，窦羽晚上难得地点了煎鹅肝和牛排，喻之美当然看得出，他们是发了年终奖。她故意叹了口气：“按照合同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钱不到账是可以起诉的。但是沃尔沃这种大客户，你们这种agency，我们都得罪不起，起诉了就没有后续了。能不能帮我催催你们财务？”
　　“哈，你等三四月吧，财务年前不会再打款了。”
　　“什么？”
　　“发完年终奖都没心思搞工作，财务一家子已经去巴厘岛了。估计是发朋友圈的时候屏蔽了你，怕你追债。”
　　喻之美转着杯子，也不急着喝茶：“你们最近在做什么？”
　　“比稿啊。沃尔沃新一年social和campaign都要做，我还在比另一个国内的车企，想想还是你的功劳呢宝贝，车企最近都想找我们做campaign，毕竟你做的视频太棒了。”
　　喻之美把品牌和车型记在心里：“既然这样，帮我催催债呗。”
　　“这么小的公司，那还这么努力卖命干嘛？妥妥跳槽啊。都会漂移还会剪视频做节目的人，就别怕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窦羽破天荒地给她发了红包：“宝贝，别生气，沃尔沃的钱你们没收到款，但是我拿到了提成，我的业绩就是你的业绩。我也是要感谢你，如果夏天的时候没有搞定沃尔沃，我今年一半的业绩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暖风开的很足，红着脸颊的喻之美看着红包的数额，心想当面拒绝简兆文，大概是给窦羽的自尊加了个火箭助推器。坐在对面的窦羽一边刷手机一边和她聊天，喻之美在眼镜的反光里看到了屏幕，他在聊天。喻之美拍了拍窦羽的手背：“你在干嘛。”
　　窦羽迅速把手机握在手里：“你要干嘛？”
　　动作未免太过迅速。喻之美却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不要总是玩手机，和我聊天嘛。还是说，手机里有什么隐情怕我知道？”
　　“当然不会，我那么爱你。”
　　“那给我看一下有什么不行？”
　　窦羽突然正色：“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情侣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吗？”
　　“当然不是信不过你，我就是怕你不爱我，如果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有一天我失去你了怎么办？”
　　窦羽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很得意：“宝贝，我怎么爱你，怎么会？”
　　她特意挑了个小的位置，捂着肚子靠在窦羽身上：“我肚子真的不舒服，帮我分散一下注意力，讲讲你们今年的social plan和campaign怎么样。”
　　“上楼说啊，我们还可以……是不是？”窦羽在嘴边比划了个挑逗的动作。
　　“不，我不想见到简兆文。”
　　听窦羽讲了一个小时的年度规划，喻之美帮他叫了车，连哄带骗地和他告别。从马路到进单元门，盯着手机软件一直到窦羽下车，喻之美截了个图保存，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简兆文正在外面的露台抽烟，和自己四目相对，又失望地走进房间去；门缝里简兆文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把她推进尘埃里。她关了门，开了音乐生龙活虎地做了HIIT，痛痛快快出汗洗澡。等第二天一早，她给小夕发了个消息：“姐妹，好久没见，出来请你喝咖啡。”
　　小夕是之前喻之美住在郊区时邻居的朋友，经常来过周末相约吃火锅，长得清秀像个女孩，说话也清脆透着撒娇，两个人是真正的识于微时，是喻之美不常联系但感情很好的“姐妹”。广告圈子太小，年龄相仿的SAE互相都听过名字，简短聊了几句之后，小夕忍不住问：“哇哦，美姐，窦羽也算是尔康中的渣男了，你是怎么有勇气和他谈恋爱的？”
　　喻之美笑了：“长得帅会跳舞，够不够？而且谈恋爱不合适分手就行了，这年头分手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和帅哥谈恋爱才会后悔。”
　　“好的啵，那我就放心了，你搬到市区一直都单身，我还以为你要变成活化石。”
　　“说正事，你明年背了多少指标？”
　　“八百万。真是要死哦，我今年跑了美妆的大头，现在手上只有两个social的客户，抠得要死，才一百二十万，明年7月大概就是我告别广告界的时候了。”
　　喻之美拉近凳子，凑在小夕耳边：“我给你两个brief文档，不要说是谁给你的。沃尔沃现在的social和compaign都在窦羽手上，这次竞品公司一共四个，算上你第五家。因为三月要上新车所以急着春季做compaign，之前和我们合作得很好，你直接带着我做的新视频脚本去，比较有诚意。我之前做内容有沃尔沃市场部的微信，了解了一下他们想要的方向，你做ppt的时候留意一点，而且今年他们正好想换social的乙方，竞品公司的creative idea我写在文档里。一会儿你去我家，两个文档我仔细讲给你听，他们brief的重点在哪里，你去比稿心里就不慌了。如果拿得下来，大概你今年指标就直接减掉三百二十万，不要感激我。”
　　小夕盯着手机认真地看文档，又抬起头张开嘴用力地哇了一声，音量不大却足够表达意外：“美姐，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亲手挖男朋友手上的资源给我哦？”
　　“没有，单纯是从和agency接触的感觉，男朋友的财务打款太慢影响我进账。我们小公司拖不起，同事视我为眼中钉，我很难得。窦羽那么厉害，手上有一千万的客户，被分走一个也不会太介意，资源总是要像有能力又不那么被注意到的人倾斜一下，你那么优秀只是运气不好，我当然要把该属于你的东西帮你搭个桥，不重要的男朋友和多年的姐妹之间，我当然选姐妹。不过如果你拿下了，记得要把KOL视频合作包给我。”
　　“哎哟，那不用说的啦，毫无悬念。不过，我很了解你的，做这么绝，他究竟哪里得罪你啦。”
　　“真的没有，我从来不对爱情打击报复，只是努力工作。就无非想证明一下，我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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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恶女
　　简兆文一直不懂，曾经那个单纯喜欢漂移的女孩为什么会随着时间越发不可捉摸，每个行动都让他着迷。看着她试着把黄油夹进菠萝包，又手一抖整个滑脱在地上的表情，快乐和失落都出自真心。
　　忙得没时间照料阳台的花，喻之美深夜修剪花枝，戴着耳机和小夕通电话，比稿就在三天后，喻之美在背后运筹帷幄，剪子的声音清脆。简兆文突然在隔壁露台出现，伸着懒腰吹冷风，看到喻之美也在阳台，正生气地准备往后退。结果听到喻之美突然说：“因为这么点事情就生气，太没风度了。”简兆文气得回嘴：“你说什么？”
　　“那你就从家里搬走，离他远一点就好了，这么大年纪还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他盯着喻之美的背影，恨不得踩着空调外机跨过去和她理论。喻之美转过身来，耳朵上塞着耳机：“你们俩谈恋爱也是有趣，都是小孩儿脾气，吵个架就说要搬家分居，如胶似漆的，骗谁。”看到简兆文脸色微微绯红：“小夕，我这儿有点事情，一会儿打给你。”
　　摘下耳机的喻之美先开口：“抱歉，刚才不是在说你，朋友感情出了点问题。”
　　简兆文苦笑一声，并没打算进房间：“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我脑子有点乱，想和人说说话。”
　　“太累了？可以上楼睡觉。”
　　“时间不够，睡了就浪费了。太失败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要这么卑微，被拒绝了还要求别人和我说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
　　“算了，不提了吧。”
　　“好。最近在忙什么？”
　　“在算如果创业的话，需要招多少人。Android的研发工程师，产品经理，设计师，文案……每一个都是钱。脑子太乱了，一个人做不过来。”
　　喻之美靠在门边：“看样子‘昼夜’的市场表现很好啊。”
　　“你忘了我是谁，我可是简兆文。”
　　又是清晰有自信的声音，喻之美笑着看他在门里拖出酒瓶，熟练地用打火机开软木塞，想着简兆文曾经和他一起吃大肠面时也曾这么狂妄，相隔也不过是过了三个季节而已。简兆文看着她，像是意有所指：“你最近男朋友怎么没来？”
　　“他最近有点忙，年底了。”
　　“你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啊。”
　　“有吗？”
　　“感觉你不自信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