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 (祖乐)

　　简兆文跟着两个年轻女孩跳舞，喻之美就在不远处，跳得同手同脚。那个黑娃的牙在舞池里异常闪耀，和头顶的灯球交相辉映，晃了几下顺势搂着喻之美的腰，豆腐吃得行云流水。简兆文气得血都往颅顶冲，还有别的女孩揽着自己的肩头，要说真的朝三暮四，谁也别说谁。
　　跳得累了，简兆文坐在喻之美的卡座旁边，听着喻之美和她的新朋友们聊天。窦羽的这些朋友听说话声音就知道，有些是钢铁直男，有些是爱玩的女孩，还有些男人是“姐姐”，坐在里面边玩边闹，直来直去。大家并不太注意喻之美，只聊舞房和比赛的八卦新闻，各个圈子都差不多，为了排课和过海选，新来的年轻舞者也会和舞房的领导暧昧。有人在笑称窦羽上了岸，不在圈子里谈恋爱终于摆脱了混乱的关系。也有人说喻之美长得也像个舞者，蛇纹裙那么显露身材不是谁都能穿。等喻之美离了席，简兆文刚想起身，窦羽的话就变了：“我和她经济完全AA，是我谈的最经济实惠的女朋友，但是的确也没那么有钱，本来我以为住新天地是个土豪呢，还是差了点，差了点。”
　　“你还在进行六大于一的原则哦？”
　　“是啊。我和女朋友睡六天，和陌生人睡一天，我是更爱女朋友没错，有问题吗？”
　　闻所未闻。简兆文从安全出口走了出去，简兆文凭借着一点点对喻之美的了解，不适合她的圈子，八成会摸到天台吹风。果不其然。喻之美跑到天台的角落，嘴唇蠕动了几下，估计是渴了。简兆文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把冰可乐往她脸上一贴：“混别人的圈子，好玩吗？”
　　“怎么，又觉得我太晚回家不安全？”
　　“瞎说。你这么大人了，我管你干嘛。
　　喻之美又气又笑：“又吃醋？简兆文，当初你也没答应和我谈恋爱。再说，两个女孩跟着你来，你也没输。”
　　简兆文堪称语言大师：“不止你有感情生活，拜托。”
　　风吹得一阵冷，简兆文说出气话，看到喻之美蹲在地上喝可乐，完全不顾及形象，脸颊一阵红还大口呼吸，他才反应过来，喻之美蹦迪蹦得缺氧了。不远处也有其他年轻人，简兆文贴心地坐在了喻之美蹲着的方向挡住了别人的视线，等喻之美回过神来，他轻声说：“你要不要坐下。”等喻之美坐下，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瘦削的女孩缩成一团有多小。
　　“要不要帮你叫男朋友？”
　　“不用，我想安静一会儿。”
　　他靠着喻之美的后背坐下，尽力不提窦羽的事：“施蕊前几天和我说有喜欢的男孩子，在我的昼夜上遇到的，听了我还挺骄傲，自己做了件好事。”
　　“我也替她开心，她够辛苦了。”
　　简兆文悲戚地想，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到底怎么会和黑娃，不是，窦羽恋爱？”
　　喻之美回过头看了一眼简兆文，不知道是该说难过还是高兴：“你想听真话，还是谎言？”
　　“当然听真话，我们都这个关系了，还和我说谎。”
　　“秘密。”喻之美的手挡住了一半的脸，笑了。
　　“那你说谎话。”
　　“他‘那方面’还不错，除了小气一点，会吃会玩又开朗。”
　　“靠，就这么简单？会吃会玩你和小马哥谈恋爱就行了，要他干嘛？”
　　喻之美只是笑着看他，眼睛里藏着快溢出的秘密。简兆文抢走她的可乐猛灌一口：“成年熟女如狼似虎，窦羽没你想的那么好。”
　　“随便你怎么说。”喻之美又把可乐抢回来：“又不是会结婚，恋爱是可以分手的。”
　　没法提起窦羽被举报的照片，简兆文沉吟片刻：“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讲就是了。”
　　“我之前拒绝你的表白，除了因为我的名字在北京被冒用注册，还有一件事。你去过的我在北京的房子，是我和前女友一起住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302最早是邱诺租下的，长租了三年但是两地住，主要在北京。她是个文娱圈的小人物，更喜欢住在北京，文化圈子朋友多，上海她住不惯。之前我们有两只狗，比比和波波，比比因为生病去世了，波波一直是她在养，我工作太忙，她是个特别较真的女孩，我们……不是特别合适，我提了分手。但她不是那么轻易能放下的人，所以我没有退租北京的房子，她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回去看她。大概半年前她有了新的男朋友，终于肯分手……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认定我和邱诺分手了，但是我不能保证她有没有。你和我表白，为了不让你成为第三者，我没有接受。”
　　“她就是你算法完美匹配的，二十五到二十七岁，单纯可爱，喜欢撒娇，热衷传教士的对象？”
　　“她是个好女孩，就算有了新男朋友才和我分手，我也不会改观。女孩子会娇纵是天生的，能一直娇纵是被证明保护得很好，我不能因为不爱她去打破。”简兆文捏着易拉罐：“邱诺谈恋爱闹得太累了，而且做了lovedate之后见得多了，我本来不想再恋爱。你完全不在我的算法里，但是我真的喜欢你，得知她在北京有了新男朋友放下了我，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连夜投诚回了上海……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想回来认真道歉，但没想到……”
　　简兆文舔舔自己的舌头，脸上没什么期待，只剩下期待落空的感伤。喻之美撩了撩头发，捏了捏他的手指。她的动作和习惯也许是前一段恋爱留下的，也许又即将随着新的恋人去改变，对自己的那份表白已经全数赎回。苦涩地笑了笑后，简兆文站起身伸出手：“我之前和你说，想爱就别怕做恶人。也许这会让你为难，但是窦羽的确不够好，他配不上你。我现在表白，还作数吗？”
　　喻之美站起身时脚没站稳，一把跌进简兆文怀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灯光全都泼进了她的眼睛：“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简兆文吃惊地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睛和嘴唇隔着一个肩头，心跳只隔着层层冬装。就在此时，身边闪过一个人影，窦羽揽过喻之美：“宝贝，我朋友都在楼下等你呢，怎么突然跑上来。”
　　喻之美从身边被拉走，手指暗暗地和简兆文小指勾连，逐渐抽脱。他突然一把牵住喻之美的手，十指交握把她护在身后，眼睛直直地看着窦羽。
　　“你他妈是在搞笑吗，拉我女朋友。”
　　“你如果对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有病吧？”窦羽莫名其妙地把简兆文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又狠狠地甩开，对喻之美说，“宝贝，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四个字狠狠地扎了简兆文，站在原地听着喻之美高跟鞋的声音，周围的人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丢脸的第三者。简兆文冲过去挡在两个人面前，一把抓牢喻之美的手，像是宣战。
　　“对不起，我也喜欢喻之美，我们现在都站在这里，你让她来选，更爱谁多一点。”


第36章 我并非等闲之辈
　　“真的没有，我从来不对爱情打击报复，只是努力工作。就无非想证明一下，我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简兆文觉得自己像个暗夜骑士，紧紧握着喻之美的手，心脏几乎一跃而出，对方还揽着喻之美的肩膀，手臂越搂越紧，三个人站着的此时就像一场角斗。如果真的是要经历痛苦才能争取喜欢的人，简兆文觉得自己能在天台上公然夺爱，应该是他情史上排得进前三名的难忘时刻。周围不少人看着他们的方向，简兆文几乎志在必得，刚才喻之美问自己表白算不算数，那么解救喻之美成为他男朋友就差这一步。
　　喻之美突然笑了一声，看了看窦羽又看了看自己，抱歉说得很清脆：“对不起简兆文，我选窦羽。”
　　喻之美最近心情不太好。
　　小小的公司二十人，她头顶还有位内容总监。最近内容总监因为二胎胎位不正住了院，偏偏法务也离职，公司只能暂时把合同外包，而对接的法务老师回信息慢，需要拟合同只给发模板，所有的具体内容都要自己填写，一个错别字也要退回来重新审。实习生搞不定条款，喻之美在公司当爹又当妈，一个头顶三个大，本来八九点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忙完，现在过了十点钟还在公司改合同。猩总似乎完全没有尽快招法务的意思，喻之美心里清楚，今年新出了不少新的车评自媒体，加上前一阵猩总在和其他车评人在线约架吵输了，被车圈揶揄恰烂钱，已经影响到了业务。沃尔沃广告算是今年唯一送上来的大客户了，因为这个，BD在茶水间遇到自己都会笑容怪异。
　　而帮他揽到沃尔沃业绩的窦羽，在天台上胜利地守住了自己的女朋友，对喻之美关爱有加，吃西餐会伸出手擦她嘴角的酱汁，路过奢侈品店还主动提出送喻之美礼物。喻之美挑了一个小巧的手包，说在年会晚宴上用，窦羽眼角有满溢的温柔，笑起来有爽朗的自信，没有什么比打败一个情敌更令男人膨胀。
　　逛到十点，窦羽照例想去喻之美家过夜，顺路羞辱简兆文，喻之美从洗手间回来突然说生理期到访，肚子不舒服，想去甜品店喝碗热杏仁茶。窦羽表情非常失落，还是体贴地帮喻之美揉肚子，在路灯背阴处悄悄地把手往下滑。喻之美左闪右躲，进了妙林糖水铺坐在里间，服务生走来走去，窦羽的手只能安分地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