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愔愔开着车拐去看守所见了王佳佳。
王佳佳和她想象的一样又不一样,如张愔愔所料,他瘦弱,沉默,对外界有回避倾向,出乎张愔愔意料的是,他异常冷漠,却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供认不讳。
张愔愔无法,只能暂时离开。
年关将至,法院案件堆积,几乎每个律师手头都有案子正在排队等待开庭。
陈司诺一早开庭,回到律所是上午10点钟,交代白鹭整理案卷以后,自己就一直关在办公室里,一个下午没再出来。
亭亭每天坐在前台,看人来人往花谢花开给看出了境界,她说:“这几天陈律师心情不好。”
孙可怡问:“你怎么知道?”
亭亭说:“这几天他一经过前台,我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这说明他这几天抽烟抽得很猛,一般短时间内忽然出现这种情况,表示他心境有变。”
张愔愔以为她又神神道道,笑着道:“他平时也抽烟,你平时闻不到?”
孙可怡一听,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睨着她,“你闻到了?我怎么闻不到?”
张愔愔心底暗惊,赶紧补救:“……偶尔靠近了就闻到了。”
孙可怡故意打趣:“哟,那得靠多近啊?日常中陈律师抽烟不多吧?我平时站他旁边,就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迷人清香。”
亭亭抻着脖子八卦:“姐,什么样的淡淡的迷人清香?”
孙可怡眯着眼故作高深地回味,“嗯……洗衣剂?肥皂?烟草味掺和了咖啡的苦香气——”
亭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要不咱们去问问白鹭?”
孙可怡摇摇头,“白鹭那丫头简直把陈律师当成主子,忠心着呢,主仆二人心连着心,怎么可能向我们透漏相关私事?”
张愔愔说道:“也有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别想太多。”
亭亭:“可是——”
张愔愔:“没有可是。”
亭亭:“但是——”
张愔愔:“没有但是。”
孙可怡:“But——”
张愔愔:“别拔了,赶紧做事。”
不知道是亭亭的话让她产生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张愔愔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好像能闻到一丝丝烟味,从彼此相隔一个空间的办公室的门缝里,传了过来。
……
晚间下班,张愔愔等电梯时发了呆,声控灯亮了数秒又熄,廊道被一片幽暗封锁了似的,把人挤压得呼吸困难。
张愔愔蹬了一下地板,灯未亮,但是前面距此不远的灯却亮了,因为正好有人过来。
她看过去,和陈司诺遥遥会上一眼。
正好电梯门缓缓洞开,她转回头走进去。陈司诺进来时,果然一股子烟草味,不难闻,但比之前要浓重许多。
他倚着电梯,微垂着脸不语。
张愔愔从镜面里看他,他衣着单薄,衬衫西裤,外加一件深色风衣,整个人冷郁得厉害,连着那股烟草气息都透着一缕清冽意味。
许是敏锐地察觉有异,陈司诺忽地抬起眼皮,目光直笔笔地对上镜子里那道视线,随即才见她淡淡转开了眼。
张愔愔被他身上那股烟味熏得心烦意乱,眉头微微蹙起。
冷不丁听见他说:“是不是真那么不光彩?”
她思绪正乱,茫茫然地抬起头,意识到他问了什么以后,不禁愣住,赶巧在这一刻电梯门开,他绕过她率先出去了。
张愔愔觉得这件事挺诡异的,好像彼此都弄错了重点。
她追上去,喊道:“陈司诺。”
他收住脚步,转过来直视她。
由于时间太晚,负二层的车位空余了大部分,这个钟点,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张愔愔和他隔着一小段距离,她站得端正,道:“我没有觉得不光彩,但是……这也并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事情。”
陈司诺问:“所以呢?”
张愔愔深吸一口气,“没有所以,一切如旧。”
整个世界留了一瞬的沉寂。两人错身而过之际,他握住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说:“那晚你脱了衣服,我没脱衣服?”
张愔愔眉心一跳,“你……”
陈司诺:“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不是么?”
张愔愔:“我……”
陈司诺:“整个过程出力的是我,你委屈什么?”
张愔愔不想跟这人交流,并给了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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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回复不了评论,不知是我的问题还是网站的问题,今晚不回复了,我研究研究
第24章 眼下心前
陈司诺以温热的掌心仗量手里那只细弱的腕, 就像那晚拥在身下的那副柔韧之躯, 一片混沌之中,他以赤体仗量着她。
因为目不能视,所以尤其放肆,因为视线不清, 所以感受尤其热烈。
陈司诺的眼神柔和些许,嗓子也低柔, 他问:“你觉得这件事,是我占了便宜?”
张愔愔摇头。
“那你认为, 我想占你便宜?”
她一顿, 仍是摇头。
“那你——”
她心有戚戚,摇头打断他的话:“没有, 不是……。”
陈司诺看着她, 张愔愔忽然伸手勾住他脖子, 把唇印上他嘴角……陈司诺倏忽一愣,短暂的亲触, 直到她退离他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伸手去抓, 却扑了个空。
她已经跑远,上了车。
车影消失时, 他还愣在原地。
怔愣之际不过一瞬的空白,却足以令人心头万绪,陈司诺扶额一笑。
手机铃声却在这一刻突兀响起,陈司诺步履匆匆迈往泊车位, 一边接电话:“老师?”
那头问道:“下班了没有?”
自从汪错出狱,这老爷子就总是心惴惴意悬悬,想他儿女双全,阖家喜乐,临了原本该享清福,却唯独对他这爱徒始终搁不下。
陈司诺嗯一声,上了车,合上车门。
“最近工作累不累?”老爷子故作轻松地念念叨叨:“你师母惦记你,有空就过来吃个饭,她好久没见你了,你臭小子元旦也不知道给她个电话问候一下。”
“老师,我想见他。”陈司诺忽然出声。
电话那头瞬息没了声。
没头没尾一句话,一老一少却彼此心知肚明。
那老爷子语意迟迟地问:“你怎么打算?你见了他……准备怎么办?”
陈司诺一时说不上来,或许有打算,只是不愿多言,所以捏着手机只管沉默。
老爷子深知这小子脾性,给他透漏了个地址。
……
这日风大,工地里尘土嚣扬,那人影穿梭在白茫茫的一片里犹如蝼蚁。
这次工程量大,期间又好事多磨,又恰逢寒冬腊月人力懒怠,种种枝节横生拖慢了进程,工程行进数月才到完成打桩。
午休时间,汪错领了盒饭,蹲在一块尚未拆卸的破旧墙根下吃午餐,整整一盒饭,油多肉少,几根菜心点缀其间,看完简直食欲殆尽。
但他饿极,把米饭大口扒拉进嘴,油和着饭也是香的。
他吃得急,不小心呛到,靠着墙根拼了老命一样咳,直到眼前出现一双脚,笔直西裤,精简革履,透着一股与工地格格不入的疏冷。
那鞋子和裤脚却又因为一路踩着烟土过来,显得风尘仆仆
汪错扬起脖子,迎着光看见一张和本人的气质如出一辙的淡漠的脸。他怔怔望着来人,似是晃了范,定一定神以后才慢慢站起来。
嘴里呐呐道:“小诺?”
陈司诺别开脸四处望一望,道:“你以为躲在这里,他们就找不到你?”
汪错正满心地陷在见到来人的欣喜和惆怅当中,忙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吃饭没有……”
陈司诺说:“我能找到的地方,其他人一样能找到。”
汪错脸上的喜悦霎时僵凝,因为对方的话,更以为对方冷淡的态度,他无奈且无措:“我不会连累你们……”
陈司诺嘴下无情,“你当年杀人之前怎么不考虑这个问题,你但凡带点脑子……”汪错佝偻的背脊和悲切的表情让他住了嘴。
片刻后,他说:“跟我走。”
话落也不等人,转身径自朝远处的车影去了。
汪错茫然站立半天,望着远走的高挑黑影,抬步追了上去。
汪错怕弄脏了他的车,坐在后座里有些拘谨,眼睛盯着主驾驶的椅背,好久回不过神来,他入狱多年,日日被禁锢在那巴掌大的地方,思维迟钝许多,经常一呆就是大半天。
黑影一路疾驰,汇入茫茫车流。
陈司诺找了家普通宾馆,所谓树大招风,躲仇家的地方越简陋越好。开了房,他把一早准备好的换洗衣物搁到桌上。
汪错的身量和陈司诺差不多,但因为常年的牢狱之苦,被压弯了背脊,如今满身狼狈。
陈司诺说:“暂时在这待着,别乱跑,三餐会有人送上来,别随意外出。”他从风衣的兜里掏出一支手机搁到桌面,道:“里面有我的手机号,有事电话联系。”
汪错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见他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想多谈,最后只得点点头应允。
陈司诺原想搁点现金,但又怕汪错拿着钱外出生事,于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