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算长见识了,什么皇子公主驸马的,人家在一旁乐得自在,就你是个大忙人。”思夏将床帷复又扯下来,语气不冷不热,“既如此,阿兄也不必在这啰嗦了,赶紧去忙吧。”
张思远被堵得够呛,心知她真的恼了,又不知拿什么法子讨她开心,就这样丧了吧唧地看着她,老半天也不见她动弹,才知她是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夏骤然惊醒,继而浑身发抖。绀青才叫了一声“娘子”,要将床帷扯开,她便惊恐地朝她吼:“别碰我!”
张思远闻声进来,走至她床畔,思夏抱着被子又吼:“走开!”
张思远拉着绀青往后退了一步。思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周围,眼神都是涣散的。她依旧是惊恐万状,双手紧紧抱着被子。
张思远顿觉心痛,上元夜她被掳后也是这样,方才应该是又做了噩梦。
他也不敢碰她,怕她又奓了。思夏垂着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被子上,阴湿了一大片。
张思远抬手把袖子递过去:“我带的衣裳多,还有的换。”
思夏就搂着他的胳膊哭起来,边哭边埋怨:“你这是嫌弃我。”声音已是呜噜呜噜的了。
“……好吧,你哭吧,我不换衣服就是了。”
思夏推开他:“你不换衣服脏死了。”
张思远:“……”
全是他不对。
绀青打了水来,拧干手巾递给张思远。他这才给要给她擦脸,然而凑到她脸庞时又住了手:“你自己来。”
思夏将手巾蒙在脸上又呜呜哭起来:“他们……要拆我的头发。”她哭得眼睛肿了,说话不利索,“他们……说我……说我不是女人,就要……解我的衣服……”她越说越气,抽噎了两下,将手巾扔在张思远手上。
“这……”张思远问,“最后一句是梦里还是刚才的事?”
思夏羞得要死,用手捂住脸,瓮声瓮气道:“……梦里。”
幸好不是真实的。他真想再抱抱她,但也只是想想,若这会凑上去,思夏敢把他扯了。老半晌看她止住了,便问:“你现在饿了吧?”
思夏和他赌气,但饭还是得吃的,便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张思远又怕她夜里惊醒,要留下来陪她,思夏的气就更炽了,他这是存了要与她同床的心思吧?
“出去!”
“你别气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好。”
“少拿这种话来堵我的嘴。”思夏垂着眼,“我跟在你身边是累赘,差点耽误了你去圣人跟前露脸。”
张思远心知这事不会轻易翻篇,便劝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先踏实睡一觉,我在外头守着你。”
思夏将床帏一扯,翻身向里躺在床上,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绀青推门而出,张思远疲惫地抬头,问道:“娘子睡了吗?”
“哭累了,刚睡着。”
“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
天子因遇刺一事而暂缓回京,太子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汇报给天子,又请他尽快回宫。即便他与中书令不睦,但这五日来周转游走,让人挑不出错。
皇帝不知是欣慰还是郁闷了。
这两日贵妃一脸愁容,圣人一次也没来过她这里,即便她去见,也全都被王欢“宅家宜静养”给挡了回来。
她失策了,让汉王去请罪,不是将事情坐实了吗?
等到皇帝宣她时,刘贵妃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宅家,妾有罪,没管住了六郎,这才让他酿下大祸,宅家罚妾就是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说了皇帝就气。虽说他从遇刺中缓过来,但终究还在命羽林军暗中追查,明面里又让三司使查。如今再听到汉王这事,一时有些狂躁。
皇帝也刺了她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不必做这些。”
刘贵妃愣住了。
皇帝转而拉着她的手,又亲自给她拭泪,宽慰道:“好了,朕何时舍得罚你。”
刘贵妃又挤出两滴泪来:“妾不敢胡言乱语离间舅甥之情,可六郎确实是受人蛊惑。宅家明鉴啊。”
皇帝与贵妃二十载,鲜少言语交锋。乾定三年时,她还是个小宫女,而他因为受慧娴大长公主的处处相逼而怒气冲冲,却无处发泄,遂甩开了一众内侍,一个人胡乱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忽觉脚下走得生疼,低头才见是石子路上,一脚下去,石子飞出去好几颗。
其中一颗石子正好打在竹子后头晒太阳的刘倾耳身上,她大叫一声。
好容易今日不当值能得片刻空闲,却又被同侪戏弄,忙从竹林后转出来,就要发作。谁知今日一见竟是个男子,灿灿朝阳,溶溶流云之下,男子由怒转惊,她也是由怒转惊。
刘倾耳见过不少内侍,却没见过这等装扮之人,眼睛定格在他腰间玉带上时,脑子里铛铛直响……她吓得扭身就跑。
“站住!”他叫她,“过来。”
刘倾耳怯怯回身,跪地叩首:“婢子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闲心,转到竹子后头,看见有石凳,随意坐下,又叫她。刘倾耳复又跪在他面前,他忽然笑了:“你起身吧。”
刘倾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垂着个头,吓得不行,双腿在襦裙里直打颤。
“好容易洗的衣服,叫我弄脏了。”
刘倾耳颤颤看他一眼,圣人怎么没人跟着,也不自称“朕”,真的是……陛下吗?
皇帝也看着她,那双大眼睛滴溜溜转得实在可爱。得知她是尚仪局的末等宫人,去年刚入宫,只是个普通农家的女郎,没什么才艺,唯独一张漂亮脸蛋和诚实。等到王欢找到他时,他笑对刘倾耳道:“改日再来看你。”
他没再去尚义局,却将她接到了紫宸殿,让她做端茶倒水的事。
皇后和其他妃子皆是出身名门,各个才艺惊人,皇后的一笔字更是在皇帝之上,这叫他毫无尊严所在。在慧娴大长公主的高压下,正好有这么一个女子可以让他排解内心忧郁,教她写字,教她画画,教她弹琵琶。
刘倾耳在琵琶上颇有天赋,又会撒娇,又会疼人,他看见她,心情就好。
他给了她无尽的荣耀,一个普通农家的女郎,从一个小宫女做到了贵妃的位子,而她对他感恩戴德,也视他如天。
他舍不得她罚她啊,将她揽在怀里:“倾倾不哭了啊。”
过了一会儿,刘贵妃道:“宅家也说过,这群孩子里头,就属那位张郧公年岁大,他也不小了,也该娶妻了。宅家若是信得过妾,由妾做主,给他选个可心的人吧。”
皇帝心知她是有意化解矛盾,但并未应允,只道:“先给六郎找几个伶俐的人吧,他身边别再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混账东西了。”
刘贵妃跟皇帝这么多年,有求必应,还是头一次被拂了意,当即就是委屈:“宅家就是信不过妾。妾想的是纯安长公主,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儿郎子,也没个可心人的照看他,宅家就忍心吗?”
说起来,皇帝确实有意给张思远赐婚。他看贵妃一眼,问道:“那倾倾有中意的人?”
刘贵妃微微展仪:“妾兄长的女儿,去年到宫里来过,容貌俊丽,可做宅家亲甥的良配。若是宅家也同意,妾叫人绘了侄女的画像来。”
因为刘贵妃得盛宠,她娘家人也都赏赐了不老少钱,他娘家人没什么有本事的人,贵妃的一兄一弟科考了几次也没中第,她便求着皇帝给赏赐。
皇帝给她生父追封了伯爵之位,给她那一兄一弟赐了畿县的八品县丞之位。然而,刘氏兄弟做的微末小官,却让五品县令恨不得把位子让出来给他们坐,虽是上下级,但县令并不敢得罪刘氏兄弟,就怕贵妃给圣人吹一句枕边风,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刘家人的脑子也实在不好使,没见识却会瞎咋呼,考课从没得过中,如果不是吏部的官儿看贵妃面子,大约那个八品县丞都坐不稳。
至于贵妃所说的侄女,是她兄长的长女,那个曾经试图嫁给冯时瑛后被刘家人说成被冯时瑛轻薄的女郎。
皇帝目光微沉,只道:“此事回宫再议吧。”
刘贵妃拱起的笑又塌了下去,宅家这意思是行还是不行?
等到圣驾回宫那日,思夏终于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和张思远挤在一个院子里了。
从骊山回郧国公府,张思远不管思夏同不同意,就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宝绘和李增等人这几日一直忐忑。按理说田猎少则一日,多则五日,然而圣驾迟迟不肯还宫,稍微一琢磨,便能想到这里头的猫腻。好歹他们见着人回来了,一颗提着的心也回归了原位。
宝绘扎煞着手跟着那二人进屋,端来瓶瓶罐罐。
张思远轻轻将思夏放在榻上,弯身要给她除鞋,却被思夏制止了。
“你生气归生气,这膝上的伤还是得治的。从骊山骑马回来,别是又严重了。”
“不过是磕伤,已经快好了,我自己来就是了。”
张思远根本不听,给她除了鞋,褪了袜衣,慢慢将裤脚卷起来,那片如玛瑙一样的青紫如今已变成了褐黄色,剐蹭的几道小口子已结了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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