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一把扯过她,连拉带扯往晴芳院而去:“这一个月都没查你课业,你是闲得发慌吧!”
“阿兄慢点,我跟不上。”思夏两条腿倒腾不过来,他长手长脚又加快步子,她快被他带倒了。
太快了,她真倒了,跪在了地上。
这时宝绘从晴芳院出来,恰见张思远搂着思夏。然后,她震惊了。
再想想前次绀青的阻拦,他们……?
“磕到我膝盖了。”思夏没好气道,嘴里还抱怨,“说了不让走这么快,非得拖着我走!”
宝绘离得远,听不清他二人在说什么,只是在犹豫不知要怎么做,是上前去扶呢,还是转身回屋呢?她只想自己的五官中丢失眼睛和耳朵。
张思远改抱为扶,忙问:“疼得厉害吗?”
思夏一手扶着他的手腕,一手捂着膝盖,以脚踝为轴慢慢活动了一下,“还行,走不快了。”说罢又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张思远看着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呆愣愣地“哦”了一声,又道:“还有一段路,我背你。”
思夏一扫刚才的烦闷,笑道:“背什么,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那是九年前,两个侍者看思夏无聊,要和她踢毽子。原本玩得开心,可她一不留神摔倒了,还崴了脚,疼得直哭。两个侍者要将她抱回去,然而谁也近不了她的身。宝绘也跟着劝,偏偏她就一直哭,得亏是她自己摔倒了,如果是别人推她一个跟头,她不得把眼睛哭坏了?
正好赶上张思远从国子监回来,心说谁惹到她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呢?走近后才知道她崴了脚。
好说歹说才让她上了自己的背,放下她后,他右肩湿了一大片,她可真能哭!
好在她有了进步,这次摔一下,她没哭。
张思远扶着她:“那你慢点儿。”
“哦。”思夏走了两步,抬头时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忙叫道,“宝绘,我膝盖疼,你来扶我。”
宝绘瞬间解冻,跑过来,代替张思远,假装刚出来,忙问:“娘子这是怎么了?”
思夏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走快了不小心踩到了衣摆,摔了一下。”又叹口气,“衣摆太长了。”
宝绘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思远趁机讥讽道:“你这是腿短,能怨衣摆长么?”
“确实时衣摆长,”思夏和他辩白,“再说了,上个月量尺寸要做新的冬衣时,阿兄说我又长个子了。”
“没错,我是说过。”张思远一摊手,云淡风轻道,“长了也还是腿短啊。”
思夏不服气,立时反驳:“我才多大,个子能长多高?阿兄比我大七岁,自己长得好怎么能笑话我?”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张思远飞快地道,“还有啊,我七年前就这么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思夏小脸气得通红,他怎么老是贬损她?她发狠道:“……我还能长呢,阿兄还能吗?等着变老往回缩吧!”
张思远点点头:“你变老也得往回缩。”
宝绘见惯了张思远的清俊儒雅,真实难得见他这般嘴刁逗思夏,不由得“噗嗤”一笑。
思夏立马火了:“你笑什么笑?”
张思远继续得意:“笑你腿短呗!”
思夏一急,没迈上台阶,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幸好被宝绘拉住了。
张思远也跟着上前去扶:“没磕到吧?”
思夏摇摇头。
继而又是张思远的嘲讽:“你看吧,说你还不爱听,这明摆着的事实,腿短!”
思夏推他一把,随后膝盖吃痛,颤巍巍要跪下。张思远被唬了一跳,将她抱紧了,嘴上依旧不饶人:“说你两句怎么还要下跪?”
宝绘极度尴尬。虽说以前见过这两人亲近,但他们到底是长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亲近?
难道……?
宝绘这一呆,呆到张思远离去她都没行个礼。
思夏看她像是冻住了,抬手晃了晃:“你怎么了?”
“啊……啊?”宝绘眼睛眨了眨,磕磕巴巴道,“没……没事!娘子慢点儿。”
她的确没事,她在纳闷思夏和张思远之间的事。近来种种,她怎么感觉张思远不光是想要做思夏的兄长了。
第三十七章
许彤儿再回郧国公府那日,李增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些笔墨上的事,也当是看着她。
思夏对此表示无甚异议,之后的一日,她整个人颇为生气。
从学堂取回一摞书,和宝绘一起收拾书房。
“娘子,这些字……都扔了?”宝绘看着地上铺排一片的狼藉,“这都是娘子认真写的呀!”
思夏正踩着杌子往书架上放书,头也不回地道:“不扔要留着过年吗?老先生张口就是一百张,我要认真写,眼睛早坏了,反正递上去他也不看。你赶紧扔火炉里,免得哪日阿兄查看,勒黑后又让我重写!”
宝绘叹了口气:“阿郎会不会罚娘子重新写字先放一边,且先说说娘子前日做下的事,这事能瞒住阿郎吗?”
思夏从胡床上跳下来,冲自家带来的婢女毫无掩饰,脾气说来就来,“我还生气呢,那老先生说的什么混账话,说程……气死我了!”
程弘俩字她都懒得提。
宝绘劝她:“阿郎为了娘子专门修缮了学堂,不是让娘子胡闹的,多大的事,好好说清楚就是了。”
“跟着这样的先生上课,我嫌丢人,哪儿还有脸说清楚!”
思夏在长公主府时便是不成文的小主人,到了郧国公府的学堂,那些女史更是捧着她,偷偷睡觉时给她盯梢,偷偷看杂书时和她一起看,偷偷整老师时,她们就一起上。
于是学堂老师鼻青脸肿地到张思远面前请辞,不干了。而张思远尚不知情,好言挽留老先生,未果,只能叫人取了两锭金子作为谢礼。
原想叫几个女史过来问话,可想着她们和思夏混熟了定会替她隐瞒,便叫了学堂仆僮来问。
那仆僮吞吞吐吐说着,尚未说完,张思远便道:“出了这事不来回禀,问到跟前才说!谁给你的胆子隐瞒?”
那仆僮早前听说过家主温和,可自打去年出了杖责多嘴婢女的事后,府上的仆婢才知道他们错了主意,今日他进静风轩来回话已经哆哆嗦嗦了,被这么一问,魂都要吓飞了。
李增真怕他被这事气坏了,挥手让那仆僮退下,只有忙不迭地劝:“这事也不全在娘子,左右已经给那老先生赔了礼,阿郎就别再气了。”
张思远斜他一眼:“你倒是会替她开脱。”
李增苦着脸劝:“那老先生说的话,确实有些不中听。”
中不中听先放一边。天地君亲师,思夏身为学子却整蛊老师,就算不是老师,那老先生也是长辈,思夏断不该如此,这样做了,再有理也变没理了。
就不会好好解释?
张思远被思夏的“壮举”气乐了,想了想,他抬腿去了晴芳院,还把晴芳院的下人都支出去了。
思夏收拾了半日书房,累得胳膊酸,看宝绘灰头土脸,便打发她去洗澡。她伸了个懒腰,也在榻上歇了,歇着歇着张思远就来了。
她端端正正行礼,张思远见好就收,看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知道她又在走神。他抬手曲指扣扣书案:“是不是平时在学堂也不认真?——这几日学什么了,拿给我看!”
一大摞字,一本没抄完的《诗经》和一本没抄完的《左传》,全部呈到张思远面前。
他看她人模狗样的没有立即发作,抄起那一摞字来看。时下文人追求楷书,她却独喜隶书。起笔凝重、结笔轻疾的“蚕头燕尾”,既有雄阔严整之气,又露舒展灵动之风。
但是,这只是她的喜好。学堂写课业是写楷书,这分明就是她没好好写课业,拿闲时写的隶书糊弄他。
张思远再翻那两本书,一下两下,《诗经》里面夹着一本薄薄的青皮册子,被他一翻,便不够意思地掉了出来。
思夏做下的事,心如明镜,对张思远的兴师问罪坦然接受。可那本不合时宜的青皮册子是一个女史所有,不是她的。
女史生怕课上被老师抓,总是大书挡住小书偷偷看。老师讲《左传》,她便用《左传》挡着看,老师讲《诗经》,她便拿了思夏的《诗经》挡着看,兴许是那位女史看完了,大度地夹在思夏的《诗经》里,勉为其难地要借给思夏看,以备日后的谈资。
思夏心说:这女史这也太不地道了!
“光是抄书了,也不知道记没记住。”他想了想,挑了《僖公二十四年》里所记的一句,“‘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何意?”
思夏慢条斯理地巴巴完。随后她疑惑了,怎么问这句话?虽说是兄妹,可毕竟没血亲。
张思远又说了几个,思夏对答如流,终于叫他点头了,可屋中火炉上多了一本青皮册子,转瞬火舌升腾,将那个她尚未读过的故事火化。屋中弥漫起烧纸的味道,呛人。
这时,张思远四顾环看,终于看到墙角瓷瓶中有麈尾,抬手一指:“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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