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有人驻足观看,还有十来个人指指点点,“这郎君怎的这般无礼,也不上前致歉。”“千万别让他跑了。”“这是想挑逗人家小娘子吧”……
冯素素感觉不对劲儿。自打离开了郧国公府,兄长的马骑得也不快,自己乘坐的马车也是平稳缓慢,主要原因不在己,却被沿街赶到的十来个百姓胡乱评说,这让她因兄长强行带她离开郧国公府的低落心情一跌再跌,直到跌到了谷底,还来个颠起,再度沉沉坠下。
既然那群人来得这般快,为何就没看到此情此景是那辆马车忽然冲出来?得亏她兄长躲得快,否则定会撞成惨烈场面,却有围观百姓埋怨冯时瑛不去致歉。若是他们在拐角处遇见这么一桩事,恐怕早就被撞飞了吧。
冯时瑛也被这突出起来的马车给惊了一吓,调转马头后去看冯素素,见她没事,就要往安邑坊而去,偏是那几个说话的人将他拦住了。
不远处还有人观看,有的已经上前来打听情况了,有的却犹豫着是否上前。
今日冯氏兄妹出门,没带多余的随从,车夫顾着驭马,便没有人为锯于马上的冯时瑛驱散这群人,总不能让冯素素露面吧。
他揪着缰绳,调转马头转了一圈,迫人的目光向那几个人扫去,唇角微微提了提。天气热,他可没兴趣亲自上手教训人,同这群歪曲事实的人动手,那是失了体面,只冷声道:“前边就是武侯铺,哪位受累跑一趟?去请武侯过来,若是哪个想闹事,捉到万年县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那几个人有些愣。
远处的刘家婆子也不敢回头,只管和自家小娘子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冯时瑛上前。
依着原计划,怎么着也得让冯时瑛掉下马来,届时便能以致歉的方式到冯家宅子与冯时瑛套近乎。不巧被他躲过去了。
这样也好,围了冯时瑛,东一句西一句地告知众人是他有错在先,即便他不想上前致歉,出自高门的修养,也会让他上前问问自家小娘子是否有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冯时瑛有了说话的机会,再让那些人四处传他看上了刘氏女,这事便成了一半了。
可惜,冯时瑛并没上套。不仅没上套,还说出请武侯的话来。
冯时瑛见没人肯劳动,遂一指自家车夫,令道:“速去胜业坊武侯铺,便说今日有人闹事。问他们管是不管!”
话说得恭敬,却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施压。
刘家的婆子和小娘子慌了神。
即便有贵妃撑腰,可冯家也不是吃素的,今日若是因此事见官,必然会闹大,套不住冯时瑛不说,还得和冯家结了仇。婆子暗暗咬牙,当机立断,扶着自家小娘子上车,也不管自家安排的人了,便吩咐车夫急急离开了此地。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围观的人见势不妙,竟还大方地摆了摆手,说什么正主儿都不怨郎君,他们便不凑热闹了。之后,便撒丫子跑了。
冯时瑛心大,看也没看辘辘远去的那辆马车,一扬鞭,带着妹妹回了家。
思夏听了这出闹剧,心下放松,张思远的心却像是在热油中滚过一般,滋啦啦地冒烟。前段时间他病着,没怎么与她说话,这才过了多久,她心里居然有了人。
他抬手挥退了屋中的侍者,冲思夏道:“怎么,当自己是活菩萨了,帮完一次便要继续发善心,从前怎么没见你对人这副样子?”
思夏疑惑地“啊”了一声。
之后,她莫名地紧张起来,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像是被人用力拨动,发出苦涩的声音。
才刚她傻了吧唧地招待人,又傻乎乎地捏着汤匙吃杏仁酪,还火急火燎地让张思远派人去看看冯时瑛的情况……莫不是张思远以为她看上他了,要单独和她说亲事?
思夏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她明白女大当嫁,可是她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说到底,她是害怕去陌生的地方,她不清楚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去适应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如果去冯家,她是不是要给冯时瑛做妾啊。
“阿兄,我……”思夏有些难以启齿。她要怎么说出口自己不想嫁人?
张思远却被她的吞吞吐吐个弄得心中积火,她这是……不好意思说出看上郎君的话吧。
她不过是见了冯时瑛几面,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怎么就这么快?
张思远心堵到呼吸有些快。
这时,思夏轻咳了一声。他眯了眯眼睛,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思夏咳嗽是在压制紧张,压制由紧张变成的茫然,又迅速调整呼吸,让整个人保持冷静。
“都是我的错。今日我不该冒头。无聊的人就爱说嘴,得亏这是在家里,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指定得生误会。”思夏晶亮的眸光宛如蒙上了一层雾气,努力保持嗓音清晰,“是我不听阿兄的话,前些日子非要亲自跑到冯家去送庆生礼,当日连素素的面都没见到,却给阿兄惹了事。若是那日我不去,也不会有让阿兄与刘家的人碰面而生气,更不会有今日冯家郎君登门的事。”
却是越说越觉着憋屈,越是想让声音显得镇定越是不可得,说到后头已经发闷发涩甚至变哽咽了。
即便是哽咽,这次却是一股脑儿将内心所想说出了口。
她稳了稳心神,正正道:“我知道阿兄为我好,可是我有心肝。受阿兄照拂多年,我也想回报阿兄。”说道此处又苦笑,她能拿什么回报他?苦笑之后是掉金豆子,边掉边道,“我蠢笨不堪,倒是能给阿兄解闷儿,等阿兄给我娶了嫂嫂,有人陪着阿兄时,我兴许也被教成了闺秀,那时再让我嫁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前两句的时候,张思远心里的大石头化成烟消散了,听到这里,那块大石头又塞回了心里,堵得他气息不顺。说来说去,她没对冯时瑛动心思,可她也没对任何人动心思,还旧事重提让他给她娶嫂嫂。
这一刻,他的心又像被扎成了一只刺猬,疼得很。
大约是嫁人这事真的让她不安,从小声啜泣慢慢增声,也不必他揽她入怀,她已经展开那双小手,从他双臂内侧穿过,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还把脸贴在他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个稀里哗啦。
他的心就像是滴进了水,那滴水忽然涨成了溪,又骤然阔成了河,不,是海,已经波浪滔天了。
在她背后停留的双手数次试图揽上那单薄的背,却都止在了半空。停了半晌,终是附上了她的背。
——这样抱着她,她才会安心吧。
第二十六章
在张思远看来,思夏的哭功无人能及。就这么一会儿,他前襟都湿了,不得不推开她,又从她袖管里抽了帕子给她拭泪。
以前确实想过把她嫁出去,可随着时光推移,一想到她要嫁人,他就舍不得了,就是旁人多看她一眼,张思远就觉着他们这是在觊觎他妹妹。
从前听说过别人家嫁女儿的当天,有的父母会哭得稀里哗啦。张思远和思夏一同长大,连亲兄长都算不上,一想思夏嫁人这事心里就涌酸水。
看着她眼周泛起宛如红玛瑙似的的印子,心里涩涩的,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言语,思夏就更委屈了,泪水决了堤——还有四个多月,她就要过十五岁生辰了,是不是他要在这之前给她相看个郎君,待过了笄礼就把她嫁出去?
哭久了气息不顺,她已经有些抽噎了,说话时声音发闷,更是断断续续:“前两日……前两日阿兄不是说要……要查我的课业吗?我……我这就去拿。”
她风一样地离去,张思远攥着她的帕子有些懵。哪次说要查她课业,她都是推三阻四的,今日这么主动是为了什么?
守在廊下的宝绘和绀青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瞅着思夏肿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两人也心慌起来,绀青进屋去看张思远,宝绘则是匆匆去追思夏。
她还不知思夏能走这么快,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娘子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思夏抬起袖管往眼周擦了一把,随后就朝自己书房冲去,揭开一口柜门,又弯身搬了一张杌子,刚要踩上去,已被宝绘揪住:“娘子要找什么,我来就是了。这些都是我收着的,我熟。”
“把勒黑的字都给我!”
宝绘并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只是依言办事,登上杌子,迅速将她所说的东西找出来。之后,思夏将那一摞字送到了张思远手中,又朝绀青挥手,示意她退下。
屋中又剩下了他二人,思夏正经道:“从搬过来那日起,阿兄说让我跟着学堂的先生读书识礼,可是我没天分……”
张思远挑了挑眉梢,她这是又要把不想去学堂念书的事说出口了?
思夏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学了一年了,有的字都写不对,若是这样浅尝辄止,岂非让外人笑话?”
行,张思远听明白了,明白之后心中的酸涩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甜味——思夏平日里最厌烦上学堂,不成想她为了缓嫁而愿意继续和学堂那位老先生耗。
他将那些个字收起来,又拉着她坐下,还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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