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素不由自主地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语气很冲:“你笑什么笑?”
思夏又开始胡说:“没什么,就是想说你起得早。”
“我阿兄早早去衙署了,留下话要我也早回去。这会儿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思夏阴阳怪气地反问:“真是来看我的?你看我什么呢?”
冯素素的桃花眼猛地睁大,像两朵骤开的桃花:“看你眼睛比我眼睛大,行吗?”
思夏再也忍不住,笑道:“行!”
冯素素接过侍女墨玉手中的双层黑漆食盒,边取食边道:“从前给你送的吃食是家中厨子做的,今日带了别业厨子做的杏仁酪,也不知喝不喝你的胃口,你尝尝。”
居然是两碗杏仁酪。思夏不怀好意地道:“好像我很能吃!”
冯素素:“……”
难道不是?
“你吃过了?一人一碗吧!”
“我……吃过了。”冯素素冥思苦想后说,“你吃不了的话、你吃不了的话可以给别人啊。”
“那可不行。”思夏立马将那两碗杏仁酪护住,“你特意给我带来的,我怎么舍得给别人?”
冯素素:“……”
你果然很能吃。
而后思夏就要笑趴在案上了。冯素素脾气确实不好,起身要走,思夏赶紧拉住她,“别气别气,我可不敢独享,给我阿兄送一碗,行吗?”
行吗?吗?吗?吗?
冯素素耳畔有了回音,她一扭身,背着思夏嘟嘟囔囔:“你爱给谁给谁,反正是你的了。”
思夏略略思索,笑呵呵道:“以后我还有机会吃到你家厨子做的佳肴吗?”
也不知冯素素是喜她给了自己再登门的机会还是嫌她打秋风,一脸要笑却又羞赧的表情,最后成了木然。她郑重其事地道:“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否则我阿娘会着急的。”
思夏起身相送,冯素素又一步三回头地道:“改日我再给你送吃食,一言为定。”
从辋川别业回到郧国公府,张思远整个人像是抽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没精神。赵医正过来看诊后说是累到了,如果不是说张思远睡着,赵医正恐怕会直接劈头盖脸地说些不注意保养会死得快的话了。
他对思夏不会甩冷脸,但说话依旧不客气:“让他骑射击鞠是为了强身健体,这么拼死拼活是要损筋伤骨吗?娘子该劝着些。”
思夏丧着脸解释:“是我非要拉着他玩的。”在辋川击鞠场,确实是她不让走非得让他打完的,摔了手臂不说,还失了力气。
“这几日要静养。”赵医正无奈地道,“赵某开了补气血的方子,还请娘子一定要盯着郧公喝下。”
思夏可不敢得罪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哎哎”个不停。
张思远总是昏昏沉沉的,吃了药就睡,睡醒了就吃药吃饭,等他有精神了,左臂上的淤青也变成了土黄色。
他昏睡这几日,冯素素天天都来郧国公府。她打着和思夏续朋友之情的幌子,行打扰张思远休息之实。
但她一次也没见着张思远的面。思夏反而捞到了很多吃食,左羽林军大将军府上的吃食如此美味。
不过,她除了吃之外,也不算轻松,这几日郧国公府又收到了匿名礼物。
这些礼品都是匿名者所送,礼品上只寥寥几个字,随便捏几个来看,是什么“满目星辰尽,此月印|心间。”“最喜郎家玉树生,唯愿此身入张庭。”
思夏看着,还捏了杏干塞进嘴里,忽而“哎呦”一声,还挤着眼,捂着右腮:“这也太酸了。李翁快尝尝,是不是酸?”
李增笑她小孩子心性:“娘子既然说酸,便是酸了。”
思夏看着堆叠如山的礼品,狠狠嚼着杏干,之后说道“登记、入库。改日再找个好天气,给城南的乞儿分了。”
李增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毕竟他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了。
“收礼”的人此时正歪在罗汉床上吃着樱桃,却是只吃了几颗。
绀青蹙眉,她已经尝过了,是甜的才敢端到他跟前,劝道:“头几茬的樱桃口感很甜,阿郎再吃些吧。”看他闭了目,便止了声。
片刻后,他陷入了困倦,便睡去了。绀青叹了口气,正要将那一碟樱桃端下去,却见思夏挑帘进来了,边苦着脸低声道:“娘子,阿郎还是没胃口,连最爱吃的樱桃也没吃几颗。”
思夏想了想:“你去看看厨房备着冰没有,若是有,将樱桃湃起来,若是没有,就做些酪。”
绀青稍后便端着两只白玉碗进来了,白玉碗的内壁被红樱桃一衬,泛出些红光来,樱桃剔去核与晶莹的冰块游在白色乳酪中,如雪中红梅。
她们一动,张思远便醒了,只觉口干舌燥,便要水喝。
思夏先捧了半盏水喂他喝下,之后才将那碗用冰湃起来的樱桃端过来,并不是直接递给他,而是贼兮兮地问:“前段时间我风寒时,阿兄可是答应过我,待我好了要让厨房给我做酥山吃,现如今初夏都到了,我也没等到阿兄的酥山。如今天热了,阿兄没胃口吃东西,吃些凉的东西应该会好些。”
张思远撇头看见案上还有一碗,抬手捏住她的脸:“你若是嘴馋想吃冷的东西,何必打着我的名头。”
思夏舀起一口喂他吃下,边喂边道:“别冤枉人,是厨房做得多了,我担心阿兄一下吃两碗不大好,这才要给阿兄分忧的。”
“怎么学堂先生考问课业时没见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没有啊,我不会还是会直截了当地说不会的。”
“怕是大多时候都会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吧。”
思夏舀起湃在乳酪中的樱桃送到他嘴边,笑道:“都说食不言,寝不语,阿兄先吃了这东西再训我不迟!”
思夏连着喂了他小半碗樱桃酪,中饭又劝他吃了半碗饭并一碟菜才放了心。
用完了饭,思夏回晴芳院歇晌,张思远则没了睡意,他这几日一直是这样,困了便睡,有些不分昼夜了。
绀青再回来时,张思远正卷着一册书看,她便止了步。随即,张思远抬眸:“有什么话便说。”
绀青上前,如实禀道:“才刚田庄上传来消息,阿郎交代的事办成了。”
张思远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郎所料不错,只是说了几句话,那二位便吓到去见鬼了。”
张思远将手中的书掷在案上,依旧没好脸色:“既然他闲着没事做,我给他找些事做也好。”
第二十章
冯素素再次来到郧国公府时,天已经开始热了。
思夏看她与往常面容不同,似是带着些不解,便笑着问:“呦,难得见你这样子,这是怎么了?”
看冯素素似是有口难言,便令屋中的婢女都出去了,只留了宝绘在屋中。这时,冯素素才凑到她跟前,低低道:“你可知我这十来日为何没来找你说话吗?”
“为何?”
冯素素气恼地坐在罗汉床上,气道:“家中爷娘训斥我玩疯了心,不再让我出门击鞠了。”
思夏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事起因还是在汉王。”冯素素道,“听人说汉王视人命如草芥,烂刑滥罚。打死了那日带去辋川击鞠长的两个随从。”
思夏心跳加快了。
张思远和汉王确实是表兄弟,然而这俩人打小就不对付,加上去年冬至前刘贵妃被太后禁足一事,汉王更是看张思远不顺眼了,在辋川击鞠时,他分明是在维护那二人,事后怎会将人打死?
“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有错当罚也好说,偏是莫名死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竟让御史台知道了。”
虽说汉王是亲王,身份尊贵,可也不能随便杀人。且这事还被御史台知道了,那群人张嘴如剑,下笔如刀,汉王怕是不好过了。
“御史台的人知道后,圣人也知道了,便命人去查了。”冯素素忽地拉住思夏的手,“你猜怎么着,那两个人身上带着伤,可并不致命,竟是自戕的。至于为什么自戕,并不知道。”
听罢,思夏的脑子打结了。那日在辋川击鞠场,汉王分明还是很顾着那二人的,当即处置了那两个人不过是面子工程,那二人跟着最受宠的皇子,定然舍不得死,怎会自戕呢?
“既然是自戕,那么这事和汉王无关了。”冯素素叹道,“偏偏有朝臣说御史台不问明事情原由便将此事呈至御前,有污蔑亲王之嫌。中书令明显偏向汉王,他说这种事纯属无中生有,说御史台居心不良。”
思夏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然后呢?”
“御史台的人说,他们自始至终也没说汉王随意杀人,不过是接到举告,觉着此事有关汉王声誉,事关重大不宜耽搁,遂将这件事呈到御前,为的是听凭圣人裁决,相信圣人英明神武会查明此事。现如今查明那二人是自戕,还了汉王清白。反而是被人说御史台作风不正,有意污蔑汉王,那真是冤屈了。”冯素素继续说:“御史台那群人最擅长挖人老底,就那个带头说御史台有污蔑亲王之嫌的朝臣险些被御史台挖出十八辈祖宗来,直叫那朝臣当场痛哭流涕险些触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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