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瑛震惊,怎么和贵妃沾边了?国朝就只一位贵妃,便是刘氏,这位女郎莫不是公主?可这派头……不像呀。嗯,不像!
婆子斜着眼睛看,见他似是忌惮了,便继续道:“我家小娘子是贵妃亲眷,若是叫贵妃知道了小娘子被人轻薄,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
思夏慌了,都怪冯时瑛的破嘴!她好心好意给人贺生辰,却摊上事了!如果不解决了这事,日后必定也没好果子吃。
她现在是冯素素。一咬牙,拿出在郧国公府处置人的架势来了,眯了眯眼,把声音弄粗:“放肆,不过是请了几个唱曲的,光天化日之下诋毁果毅都尉不说,还敢冒充贵妃亲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对面的女郎和婆子被这气势给镇住了,早就听说冯家小娘子与那些爱针线的小娘子不同,今日一看,当真不同。两人大眼瞪小眼,双双语塞。
思夏眼梢上扬,真有几分吃人的样子了:“方才,咱们已经见过面了,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那两人均是一惊。
“来人——”
思夏头一次来冯家,做客做到当了一次主人。到底是装的,她心虚啊,若是没有冯家的仆婢过来,岂不是丢了人?
幸好,幸好此时有几个仆僮过来,冯时瑛便配合地朝他们挥手。几个人见自家郎君呼唤,连忙赶了过去,等着主人示下。
冯时瑛也不含糊,吩咐道:“这两人趁着家中宾客众多之日,欲行不轨之事赶出去!看在小娘子生辰之日,不需报官了,赶出去便是!”
女郎娇嫩的面容上溢出了无辜,婆子却急了,要反抗时,仆僮们已三两个将其揪住,又堵上了她的嘴,将人丢了下去。
冯时瑛觑了觑思夏,笑问:“怎么不进去?小雅就在里头。”
思夏面无表情,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她不在这里而是进去了,今日他得落个禽兽的罪名。还是担心惹上了事,不放心地问:“那位女郎是何人?果真是贵妃亲眷?”
“不清楚!”冯时瑛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刚刚紧张的不是他。
思夏悔恨自己过来给冯素素送礼,没见到她的人,反而扮成了她的人,给冯时瑛解了围,自己却惹了一身骚。
她现在想想,那个女子有可能真的是刘贵妃亲眷,今日这种场合进了冯家的门,又胡乱转悠,恰到好处又死乞白赖地往冯时瑛身上贴,是真的想嫁给他,此事若能成,便是在给汉王挣了一条左膀右臂。
今日干了什么蠢事啊!思夏暗自一问。她得赶紧走,免得那个女郎再回来,若闹起来,把真的冯素素叫来一问,吃亏的就是她这个假的了。
如果是她想多了,那也不能再停留于此,不能真等着张思远来寻她。一次不守时,日后没脸张口单独出门了。
事情过去了,冯时瑛便不放在心上了,要给思夏引路带她去找冯素素,思夏却借口有事,和冯时瑛道别。
思夏帮了他大忙,又是前来给妹妹庆生的,怎么能让她空着肚子走,遂挽留,她却坚持要走。
冯时瑛无奈地道:“也好,改日得了空,某带舍妹去登门拜谢。”
思夏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忙道:“举手之劳而已,都尉客气了。”
冯时瑛笑笑,唤来自家下人送她二人出门。
思夏和宝绘谢过冯家的仆僮后便上了马车,出了冯家所在的街道,忽闻马声嘶鸣,“哐当”一声,油壁香车便撞上了什么东西。
车内,思夏和宝绘磕得头晕眼花。
宝绘捂着额头揉了揉,又挑帘望去,视线之内,有几个人围了车,那些人身后还跟着个婆子。她摔下车帘,急道:“娘子,是……是被冯家轰出去的那个婆子。”
婆子被冯家的人赶出来后颇为气恼,与她在一起的女郎却嫌羞,要回家去。婆子劝说她,今日见冯时瑛一面已不容易,他日再见,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务必要把握住机会。
正发愁怎么再进去时,眼瞅着思夏从冯家宅子里出来了。
婆子与自家女郎来冯家,其实也带了仆从,只是没带进冯家宅子。今日吃了亏,事后感觉不对劲,冯家小娘子过生辰却穿得如此朴素?今日过生辰,怎么出了门?这人……是假的吧。
若是先把这人给拿了,之后再联系冯时瑛,还怕他爱答不理吗?
婆子看自家女郎羞红了脸,便让人先送她回去,之后带人尾随那辆车,越看越度笃定,就是假的。便加足马力绕到她们前头,截住了。
婆子冲着车厢阴阳怪气道:“今日冯家小娘子过生辰,怎么出来了?难不成是被赶出来了?”
车夫眼瞅着人多,便要扬鞭赶紧走。谁知,鞭子还没打到马身上,便被人攥住了,再之后,他被人拉开,只觉雨点般的痛在身上跳了起来,被揍了个头晕眼花。
听得一声“吱呀”,断定车门被打开了。
宝绘展手挡在思夏跟前,不卑不亢道:“天子脚下,公然截车,还有没有王法?”
那个人看宝绘生得清秀,一歪嘴,舌头顺着牙齿划了一圈,涎着脸贼兮兮地道:“王法?老子便是王法!”
说罢就登车抢人。
婆子凶着一张脸道:“狠狠打!”边说边往前凑,还撸起了袖子要自己动手。
宝绘惊得大叫,见人上来便转身搂住她。
她哪里是身强力壮的男子的对手,被拽了两次便与思夏分开了。男人将她随手一抛,甩给了身后人。
婆子一看,气道:“不是她!”想了想,又道,“反正是一伙的,先打一顿,往死里打!”
说完,听街角有马蹄嘚嘚之声传来。
其时车夫已被拳打脚踢到蜷缩住身子,这边,宝绘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颊上已吃了婆子甩来的一巴掌。
婆子还要再打,一条鞭子正正打落了她的手。
她陡然吃痛,惨叫一声,骂道:“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长眼,打到老娘了!”
马鞭是张思远随从扔的。随从迅速下马,将嚣张跋扈的婆子制住了,几个人忙住了手。
车上的思夏也被人薅下来,那人才一出车厢,已被张思远一脚踹歪了身子,再加一马鞭,将他结结实实地抽成了虾仁。
他宝贝着的思夏,舍不得动一根头发丝,那个人竟然在拉扯她,活腻了吧!
婆子惊魂未定,威胁道:“敢动当朝国戚,不想活了吗?”
思夏心说:完了,看来这婆子真是刘贵妃的亲眷!
她赶紧给张思远递了个悄悄话:“刘贵妃。”
张思远原本就在因为思夏被别的男子碰了而气闷,再听“刘贵妃”的字眼,天灵盖都要炸开了。一个冷目剜过去,婆子不妨打了个寒战,却强忍着不让腿抖,又神气地重复了一遍:“敢动当朝国戚,不想活了吗?”
张思远居然大方道跟她说了句话:“皇后亲眷称为国戚,你是哪门子国戚?”
第二十二章
张思远这话震得婆子发愣。
这刘家婆子不过是一乡野村妇,给刘家的小娘子喂了几口奶,后来那位小娘子成了皇帝的女人,以致刘家的门楣都开始发光了。刘贵妃得圣人宠爱,她这贵妃的乳母自然神气。
只是,她脖颈处被郧国公府的人抵了一把匕首,不用触及满是褶皱的皮肤便已经浑身发抖了。
但她脸上擦面药擦多了,脸皮和面药长到了一起,以致脸皮变厚了。
贵妃刘氏宠冠后宫,位同副后,还怕这郎君的一句话吗?
她咧嘴露牙威胁制住她的人:“你敢动老身一根汗毛,老身让你身首异处!”
此话一出,跟着她的人也有了底气。
张思远扬了扬下巴,随从的匕首便往婆子不太光洁的皮肤上送了送。刃锋利,可削铁断金,甫一接触皮肤,立马流血。——不动一根汗毛,她再放肆,直接要命!
婆子大惊失色:“啊,杀人啦!快来人哪,杀人啦!”
大约是今日冯素素过生辰,邻近冯家宅子的住户不是去送礼便是去冯家讨饭了,总之没别的行人。跟着婆子的几个人看到她被威胁,小心翼翼地试图上前。
张思远朝他们道:“刚刚说什么来着,哦,身首异处!”
随从配合地又在婆子脖颈处蹭了一道口子,她又是一声大叫,这次是真怕了,那几个人戛然止了步。
婆子满脸惧色,跟着她的人赶紧求饶:“郎君饶命!”
即使婆子害怕,但她恨不得上去打那个求饶的人,可她动不了,只得啐道:“都给我闭……”
这时张家随从的匕首又动了动,她嚣张的话才没说完,且泄了气。
张思远看马车撞松了车辕,马儿被撞得丧气,自家车夫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宝绘的脸有红印子,更让他气愤的是,有人碰了思夏。
他面上和气,语气也温柔:“阁下千万别说这么,某哪儿敢要这位夫人的命啊,人家可是贵妃亲眷。”他朝婆子笑笑,“夫人当街截车,殴打良人,挑逗女子,又抬出贵妃的名头来威胁,也不知是受了贵妃的指使,还是要坏贵妃的名声。”
他这话吓唬识礼的人还行,只可惜,这刘家婆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平日里又嚣张惯了,就知道刘贵妃得圣宠,随便吹吹枕边风,叫谁死谁绝对活不成。于是不管不顾地气急败坏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多管闲事!土到不知当朝贵妃吗?老身乃是贵妃亲眷,当朝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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