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她的婢女解了身上的披风将她遮了个严实,以免她在众人面前太过失礼,其中一个又不停地给她拍背顺气。
旁边站着一个女郎,面饰桃花妆,穿着时下仕女的流行装扮,鹅黄色对襟半臂齐胸襦裙,用红色裙带扎成蝴蝶结,当中又挂了一块雕刻精良的羊脂玉佩,翩翩一动,竟似仙娥一般。此人正是冯素素。
冯素素小姑家的表妹来京里小住,赶上上巳节,这表姊妹便出门游玩。冯素素一眼没看住,就生了这事端,她吓了一跳,奔到这里,礼貌地谢过那几个帮忙的人,随后看依然有人围着,说话便不客气了:“今日不是上巳节么,诸位该祈福的祈福,该驱邪的驱邪,别再这围着了!
热闹看够了,围着的人就先后散了。
可其中一个着鸦青色联珠纹圆领袍年轻郎君并没走,双手撑在腰间的带子上,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他后悔了,方才怎么没看到这么美的小娘子,若是看到了,落水的恐怕就不是现在咳的人了。
他色胆包天地看着冯素素,他的随从便颇有眼力见地将冯素素几个人围住了。
这时,表妹身边的婢女起身,冲冯素素道:“才刚便是这位郎君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甚至……还要动手动脚,小娘子急着躲避他,不小心落了水。”
冯素素的桃花眼一横,露出了些凶光,然而那位郎君没有一丝悔意,更没有上前致歉,眼中的春光更炽了。
冯素素没听到一句痛快话,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时,那位郎君的随从就上前朝她行了个礼:“这位小娘子,今日上巳节,长安城里的小娘们或是年轻郎君出门踏青,这里还不乏平康坊里的艺妓,我家郎君从前有一红粉,与这位落水小娘子生得像,今日才生了这误会,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种话,冯素素恨不得上前掌他的嘴。
那随从神气得很,恬不知耻地道:“我家郎君是汉王府魏长史的侄子。若小娘子跟了我家郎君,日后的好多着呢!”
绀青三言两语将事情报给思夏时,思夏心说:这汉王府长史的侄子是个傻的吧——
长安城里遍地是达官显贵,今日上巳节本就是许多家眷出游踏春祈福驱邪的日子,那魏长史的侄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挑逗良家女郎致其落水非但没悔改之心,还要变本加厉,此事被人知道了,不赶紧夹起尾巴来落荒而逃,反而是自报家门,不过是个王府长史的侄子,也敢拿出来说事,这不是蠢到家了么?
偏是冯素素那一眼,让那魏长史的侄子骨酥筋软。就是不肯走。
思夏软着脚慢慢向冯素素那边挪,看到两人被打得哭爹喊娘,那个魏长史的侄子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半步。
国朝尚武,宫城里的妃子们均会骑马,经常击鞠不说,能一箭射双燕的宫婢也不少。冯家是武将世家,能进冯家的婢女都出手不凡。冯素素的贴身婢女名叫墨玉,三两下将魏郎君的两个随从制住了。
“放……放肆!”汉王府魏长史的侄子魏勇刚刚是一副得意模样,此刻有些心虚了。可他想到汉王就在这附近,他二叔也随侍汉王左右时,便又硬气了,“你再动手,某定让你好看!”
冯素素没受过气,被爷娘兄长宠得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被这汉王府长史的侄子唬住,加之今日吃了亏,还受了辱,忍不了了,遂令道:“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尊驾不赔礼致歉,那便再动手好了!”
说得也算有理有据,动手打人算是师出有名。
墨玉动手之前,思夏已经低低同绀青说了几句什么。绀青抬眸看向张思远,他点了个头,她便上前去了。
“冯小娘子。”绀青施了个礼,恭谨道,“先带这位小娘子回去吧,免得着凉受风。”
冯素素一听这话,深觉有理。再看绀青,便知张思远在附近,不太好在他眼前暴露这么凶残的姿态,左右她已经记住了魏勇的名字,也知道他是汉王府魏长史的侄子了,这便先带小表妹回去更衣,日后再找这厮算账不迟。
魏家的随从挨了打,本是一肚子的火气,见冯素素等人要走,他们郎君也没拦,他们便不甘心了。
因为刘贵妃和汉王得圣宠,汉王府长史魏适之成了红人。魏家人没到鸡犬升天的地步,但想巴结汉王而无落脚点的人纷纷去逢迎魏适之的家里人,一来二去,魏家人牛了。
魏适之膝下无子,这魏勇是魏适之长兄的儿子,长兄患病早逝,魏勇便被魏适之收养,虽说二人是叔侄关系,但情同父子。魏家的仆婢们个个巴结魏勇,想巴结汉王的人知道魏适之是个大忙人,无奈之下便巴结起魏勇来了。
魏勇这人有个毛病,便是好色,然而他这点毛病在汉王看来算得上“优点”——汉王也是个好色的主儿,且是男女不拒。
汉王看得起魏勇,是因魏勇时常给汉王举荐个优妓或者颜色好的小郎君,甚至替汉王打算得好,教这些人吹拉弹唱的本事,对外说是汉王府的伶人,关起门来是汉王取乐的物件。
因为汉王看得起,魏勇便飘飘然了,平日跟着他的随从也一向受人尊敬,今日出门被打,他们气不过。
其中一个捂着被揍肿的左脸,撺掇魏勇:“郎君,才刚那人不是说了吗,是那小娘子不小心跌入水中的,郎君无需道歉,该是她们向郎君致歉。”
魏勇本是被墨玉的身手镇住了,面色尽是惊色,偏是被自家奴子一说,他觉着甚为有理,于是面上多了几分肯定。
那随从乘胜追击道:“不过是区区一个贱婢,若是今日就这样让她们走了,像是郎君怕了她们一样,传出去的话,也会让坏了郎君的名声。那贱婢虽是打了奴的脸,其实她是打了郎君的脸。那贱婢动手打人,该同郎君致歉才对。”
魏勇这人最恨人看不起他,听了三两句话,当即认为墨玉打人是在羞辱他,才刚还是被镇住的呆愣,此时觉着五脏六腑的火气齐齐聚在头顶,天灵盖快要炸开了。眼神一沉,抬手召唤随从,将冯素素几人围得更紧了。
思夏让绀青上前说话,便是不想让冯素素在大庭观众之下与魏勇过分纠缠,他毕竟是汉王府长史的侄子,万一他记了仇,跑到汉王那里去说,给她使个绊子,又着人攻讦冯家便不好了。左右她也着人教训了他的随从,此刻该带那位落水小娘子回去才对。
冯素素脑子还算好使,可魏家的人非但没理还偏要在烂透了的心中扒拉出一点儿尊严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错便是别人的了。
任谁看了,心里都得翻涌起一阵燥气。
冯素素是个能动手绝不废话的人,见魏勇得寸进尺,就差亲自抽刀子和他打一架了。
绀青得了思夏的嘱托,忙朝魏勇叉手行了个礼,飞快地道:“郎君既说是汉王府魏长史的人,必定是为汉王着想了。今日上巳节,生出了这么一桩事,曲江池畔人多嘴杂,万一让哪个不懂事的人听了去,再说上几嘴闲话,便不只是郎君的名声有损了,恐怕还会坏了魏长史的名声,更会伤了六大王的体面。”
魏勇不急不慢地道:“某教训一个贱婢,谁敢说闲话?”
绀青觉着这个人的厚脸皮无可救药,依旧耐着性子劝,这次却是拔高了声音:“难道魏郎君也不为六大王的体面着想吗?”
这时来了高声:“何人不为六大王的体面着想?”
第十五章
灿灿日光之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迈着方步朝这边走来。
年轻人头饰金玉莲花冠,身着紫袍,腰束玉带,天潢贵胄,气质极佳,如玉的容颜被左眼下的一颗泪痣一衬,竟有无尽的风流。此人便是圣人最宠爱的六皇子,汉王周见琛。
思夏看过之后,内心一哂,汉王这一副好皮囊倒是配得上他好色的名声。不免又暗自叹息,他能生成这有副玉颜,他生母的容颜也必定是错不了的,是以能得圣人多年宠爱。
因去岁刘贵妃被太后禁足一月,思夏总觉着圣眷正隆的六皇子会给他生母出气,那张思远必定会不痛快。
今日这是驱灾避厄来了?怎么像是招灾引厄!
冯素素那边还没个着落,绀青也留在了那里,她不好直接就走。再者说,赶上汉王过来,站在旁边的张思远却扭头要走,若是被汉王的人看见了,没什么也得让他们说出些什么来。
思夏可真憋屈。
汉王身后跟着十来个人,再之后,有人牵着马,在三五成结伴踏春的游人中显得浩浩汤汤。魏勇以及他的随从见了,连忙狗腿子附体,弯身行着叉手礼。
冯素素扫了他一眼,眼生。但从年龄和这魏郎君恭敬的样子上确定他是汉王。她不是蠢货,才刚与这魏勇废了几句话,耽搁了送小表妹回去的事,此时又来了人,再耽搁下去,恐怕真得让她害了病。
她迅速点了小表妹的两个婢女和冯家的两个随从,吩咐道:“将人小心送回去,再请个医者给看看。”
冯素素看也不看汉王,高声道:“表妹体弱,若再耽搁,闹出人命来,万年县衙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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