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戴了条玄色抹额,穿了一件鸦青色窄袖圆领袍,腰束革带,青春之气扑面而来。然而,他看着那群人,心里就烦。再一看思夏,一脸得意,就她那破技术,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
“你今日要打吗?”张思远问。
“阿兄想让我打吗?”
“不想。”张思远看着晴好的天,摇头道,“不光不想让你打,我也不想打,在台上看看得了,之后我们回去。”
思夏:“……”
怎么现如今让他击鞠跟要宰了他似的?
她也不忙劝,左右一会儿看到了冯素素,有磨他的人。
今日虽是冯素素攒局,但也有旁人过来。思夏等人进场时,场上已经在比赛了。
台上的人少了一些,大多凑到场地跟前去看。一球放下,场上人双腿夹紧马腹朝彩球跃去,彩球在月杖下朝球门而去,遇到对方急急将月杖转向,两队来回争夺,彩球如流星一样飞来飞去,唏嘘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思夏随着张思远在台上的位子坐定,扭来扭曲也没找到冯素素,怎么她还不来?她也无心观看场上情况,还觉着周边喝彩声与唏嘘声很烦人。
张思远侧目看她,头上的那缕乱发又散下来了,遮住了抹额,想要抬手给她别到耳畔,一想这是在外头,便又止住了。看她坐着没个踏实样,遂问:“你在找什么?”
思夏不假思索:“素素啊。”
张思远忽然说:“不管是谁,今日你一定要同我一起。”看她没回应,立马急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见了。”思夏终于将脸转向了他,“只要阿兄不嫌弃我,我一定同阿兄一起。”
张思远这才觉着顺畅了些。
自从张思远击鞠赢了冯素素后,便有小娘子为了看张思远时常悄默声地让人去摸他的行踪,今日他来,自然也有小娘子们跟着过来,那些人到底没敢生扑,在一旁看着,不时还与自家婢女说上几句。
她们不敢上前,自然有人敢。
时人喜欢泡汤和狎妓,今日在击鞠场也有妓|女前来,大约是这击鞠场的主人太有钱了。
国朝能玩得起击鞠的人均是出自权贵之家,抑或是权贵之家的仆婢,这些个郎君狎妓颇有一手,今日在这里见到姿色艳丽之人投怀送抱,自然高兴,来者不拒。
国朝妓|女分宫妓、营妓、官妓、家妓和私妓。宫妓大多在宫中演艺,也有一部分居于宫外可会客;营妓是为军人提供声色;官妓为各级官员提供声色;家妓是富庶之人蓄养在家中的妓|女;而私妓则是不在教坊登籍之人。
妓|女除家妓外多居住于平康坊,除私妓外均有官身,不会轻易接客。也不知这些人是私妓还是击鞠场主人的家妓。
思夏也听说过平康坊是风流数薮、灯火不绝之地,然而今日还是头次见到男女无所顾忌地亲近至此,且在她身旁,难免有些不适。
更让她不适的是,其中有个人坐在了张思远身边。
张思远从不去平康坊狎妓,也不在家中养妓。他有好皮相,惹妓|女心痒情有可原,可这妓|女也太嚣张了吧。
张思远眸中敷了冰,偏是那人笑意盈盈,手上摇着一把团扇,这时半遮着白皙面庞,露出一只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毕竟是在外头,思夏恐怕他不言不语有失风度,遂道:“这里人太多了,我看不到,我们换个位子吧?”
偏偏张思远不肯走,给一个妓|女让位?不能够!
他看她没皮没脸的德性,熄了火气,和这种人较真反是自己无趣,于是语气不冷不热道:“娘子请自重。”眼神里却写满了“赶紧滚”!
那人得寸进尺:“今日到这里的人不是为了看击鞠便是击鞠,妾听说过郎君的本事,不知可否与郎君一起打一场?”
思夏内心滑腻腻的,明白过来那是一种叫做恶心的滋味,真是心疼张思远。她正发愁怎么给他解围时,抬眼看到了一个人,不,是灯塔!灯塔走向了她!
这边的妓|女觑了觑思夏,男装下的她文静、幽雅、还有股清冷的姿态,又笑道:“原来郎君喜欢这样的!”
“叭”的一声,一盏热水劈在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和笑脸被热气笼罩了。
嚣张跋扈冯素素!
张思远见她取盏时便抬手遮住了思夏的脸,随后扭头,免受池鱼之殃。
妓|女惊恐地看着这个身穿窄袖翻领胡服,手持月杖的美貌女子,想要发作,却已被她言简意赅的骂镇住了——“滚下去!”
思夏透过张思远的指缝看,心里很是感激冯素素,她走得挺快,一步三跳上了台,一盏茶一句骂就给张思远解了围。
那人狼狈至极,看她身后跟着的人孔武有力,顿时没了理论的心思,又拿扇子遮了脸,逃也似的从台上消失了。
冯素素将月杖往肩上一扛,一副要去田里收庄稼的姿势,桃花眸子闪了闪,露出一口小白牙:“张郧公,下一场,如何?”
张思远回身,掸了掸衣衫上的褶子,刚要说话,冯素素已经又问了一句——“行不行?”
音中透着紧急,最后一个字音调上扬,大约拐出了二里地。
台上众人闻声看过来,张思远面容寡淡,却憋着难堪。冯素素将眼一横,问那群眼睛:“有谁要打吗?”
他们想打,但不会啊,会打也打不过她啊!是以,又把头转过去看场上了。
他人都被思夏劝来了,能不打吗?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可以男女混打的,人家小娘子都来相邀了,他不应的话估计冯素素得把台拆了。想着干脆让她一次,叫她赢了,日后好放过他。
“小娘子盛情,张某却之不恭。”
“那好,”冯素素这下开心了,“平日张郧公击鞠不带月杖,今日可是带了?”
“没有!”
“请取月杖吧。”冯素素做了个请姿。
“小娘子挑就是了。”张思远懒得动,心想叫她给他挑个最差的,最好中途折了,让他输吧。
“那怎么能行,”冯素素道,“今日是头次来这里击鞠,有些月杖怕是用着不顺手,还是请吧。”
左右都是得打,张思远太敷衍了也不好,站起了身朝思夏道:“你那根我也直接选了。”
思夏:“……”
这是真让她一起击鞠呀。
冯素素惊道:“我还没见过你击鞠呢,今日要开眼了。”
第十七章
思夏却很是没底气。冯素素说的开眼,应该是思夏的丢人现眼。
虽说她的击鞠是被纯安长公主和张思远先后教导的,可对张思远来说,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从前击鞠时,看张思远的表情便能辨别出她能让他多失望。在思夏看来,只要他不废话,她便觉着不算太差,但凡张思远开口说话,便是看不下去了。
人家击鞠是为了娱乐,就差摩拳擦掌了,偏是思夏击鞠却像个等着挨手板的学生。
今日在辋川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张思远非得让她一起击鞠。若是丢了人……丢人是必然的了,争取不给张思远拖后腿就好。
“我是……”思夏道,“滥竽充数。”
张思远恐她拒绝,赶紧离开。
冯素素却嘻嘻一笑:“思夏,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老实呢?那个人就要贴他身上了,你也不管管?”
思夏却笑:“幸亏有冯小娘子出手相助,多谢多谢!”
还真得感谢冯素素,不然思夏就得给张思远解围。然而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做不到不管不顾给人家脸上泼一盏茶,更不会张口骂人。
冯素素不大好意思了:“我知道他的为人,温柔老实,否则怎会被那个妓|女堵到无路可退?”
“温柔老实吗?”思夏道,“不是你说他不让着你的时候了?”
冯素素颇是神气地道:“今日若是你们输了,可不要哭哦。”
思夏满不在乎:“输给你,我没什么可丢人的。”
“这可是你说的。”
冯素素与思夏说笑之际,那被冯素素泼了一脸水的人行至魏勇跟前,福了一礼:“魏郎君恕罪,妾无能。”
魏勇被他二叔揍了一顿板子,在床上趴了半个月,原本他是不想出门的,可是转念一想,六大王让他去平康坊找几个人,不照做的话,他恐怕难有出头之日,这辈子都得在他二叔那里唯唯诺诺。
左右勾引人的事做得隐蔽,便做了。可惜,没成功。
他小心翼翼地朝身旁的车子看了一眼。
车内的汉王早就看见了,他那表兄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下的,不过是想当着冯家小娘子的面让个人过去恶心他一下,倒是那冯家小娘子敢做事,更得他的心了。
他扣窗,魏勇便识趣地催促那个人尽快离开。
那人福了一礼,转身离去,至一棵树下回眸,看着那辆车子,再想想魏勇攀附的人,对车中人了然。
才刚这位魏郎君专门给她指了指台上坐着的如玉郎君,要让她在冯家小娘子出现时才上前去,还嘱咐她多用些本事,但又说要注意分寸。
她只是平康坊里的艺妓,富贵人寻她办点事,那是给她脸面,她依言而做,可惜没说两句话却接了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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