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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哄 (青茜)


  思夏捂住胸口,只觉气短。宝绘吓白了脸:“娘子千万别乱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想是当年的人早没了。快些歇着。”
  思夏躺在榻上,根本睡不着。她觉着这事从头到尾就是有人策划的。
  从去年正月的那件事中就觉着不对劲,相王都已经背上谋大逆的罪名了,为何三司使审出来的却是相王后人再次谋逆?即便是相王的人要复仇,便是要为相王正名,便不是抹黑而承认他们就是相王的旧人。必是有人借着这事兴风作浪,若是事败,好寻个脱身之法。
  这件事后,晁毅便出现了。大约不经秦仲舒引他到郧国公府,他也会出现。
  再之后,他考制举做官,到了晋阳。凭他的才能,凭他不出彩的家世,该是早做官脱离白身才是,为何过了守选期才去考制举呢?制举都考得上,吏部铨选过不了?
  制举登第的人中,没有官身的人该从九品官做起,偏是到了晁毅这里,首次出现了从八品官做起的例子。难道,朝廷里的高官也与他有勾结?
  他能来河东,怕不是要利用局势搅得大随天翻地覆。
  思夏撑着力气坐起来,问道:“廖长史人呢?”
  宝绘道:“似乎是去节帅府借兵了,要捉了那个人。”

  第九十三章

  
  距并州大都督府约么一里地,廖以煦和程家二郎勒马。程家二郎抬手,身后跟随的众人立马止步,做到了鸦雀无声。
  前头节帅府派出来守着的人小跑过来,朝程家二郎叉手行了个礼:“都虞,方才大都府出去了两个人,说是买酒去了。已着人跟着了,若有变,会来报。”
  程和点了个头。
  廖以煦扫了那个人一眼,心中印证了程家二郎是个大傻子的事实,这个时候上哪儿买酒去?听闻早有人要给他接风洗尘,这个时候酒却没了?骗鬼呢吧!
  他并不想多事,左右这个时候晋阳城的城门已经关了,谁走了也出不了城。
  可他又觉不对,晁毅任晋阳县丞,且他敢图谋此事,晋阳城里一定有接应他的人。遂向程家二郎道:“程都虞,派人守住城门吧。”
  程家二郎朝身后亲信吩咐了两句,几个人便消失在了灯火与黑暗的交杂中。
  并州大都督府正门前,只左右两个守卫。廖以煦下马,滕桦端着他的印信紧跟其后。程和则领了五十人在府门外等候。
  滕桦心惊肉跳地低声道:“郎君,若是外头那位变卦怎么办?”
  廖以煦轻轻松松道:“节帅府出了兵,我却死了,谁无能?放心,他们不会让我死的,否则,河东是个什么心思,便是天下皆知了。”
  其时都府内已经热闹了一片,端果盘的,坐在案前吃的,搂着军妓亲昵的,丝竹管弦一样也不少,歌舞表演也不缺。
  廖以煦绕过影壁,有人上前拦住了他们,滕桦识趣地将一应公验文书同印信递给那人,声色却透着不悦:“查仔细些。”
  那人嘿嘿一笑,还回东西,弯腰行了个礼,却不往里头禀明一声并州大都督长史到了,只是做了个请姿。廖以煦也不恼,抬腿便进去了。
  正在愉悦中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有一个军妓上前,这人穿着红色襦裙,簪金戴玉,扑过来时,仿佛带了一个花园的香气。
  滕桦要喝退这人,廖以煦却攥住了她的手,从她头上摘了一支金钗。那可是新花样,被他拿走算怎么回事?就要要回时,廖以煦抛出了金钗。
  “擦嚓”的响声没让众人回神,那军妓为了一支金钗扑上去的时候终于让众人看她了。
  他们并不认得廖以煦,却认识紫色官服,眼瞅着上官前来,当即在意起官仪来了,纷纷起身,整理袍摆,叉手行礼。
  为首的一个穿绯色圆领袍,身材肥胖,面上油光,偏是皮肤白皙,活脱脱一只烤肥羊。
  他叉手道:“某等不知上官驾临,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廖以煦扫了他一眼,他身子弯得更低了,身后除了大都督里的一众官员,便是各个县里的县令县丞及县尉。
  廖以煦微微颔首,看着一水的青绿官服,再看看檐下灯笼洒下的光亮,心说真是齐全。面上却没什么愠色,反而还露出了个笑来:“无妨,现下知道了也不晚。——这是哪位同僚要娶亲?某来吃杯酒。”
  众人这才知道新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到了。
  滕桦非常狗腿地将他家郎君的身份给公布了,然后又格外心机地问了一句:“司马没收到京里的信吗?”
  大都府司马笑呵呵拜了拜:“某收到了,今日设了这晏便是给上官接风洗尘的。只是今日城门关了,仍不见上官来,已经备了这么多菜,且来了这许多人,总不好叫他们饿肚子,这才……吃了。”
  廖以煦点了个头,在上位坐定,道了声“有心了”,大都府司马跟上前去,向廖以煦说明:“这些人可都是实心实意拜服廖长史的,州县诸官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只等瞻仰廖长史的尊容了。”
  廖以煦微笑着说:“这么多人等着某,某心里过意不去。”说得这么好听,该是提早迎他才对吧。
  “这都是下官等该做的。”
  大都府司马笑得爽快,就要让廖以煦欣赏歌舞时,廖以煦却让他们先报名,却没听到晋阳县丞晁毅的名字。
  他眯了眯眼,滕桦不待他家郎君发声,即刻高声询问:“晋阳县丞为何不在,是不真心拜服廖长史吗?”
  大督府司马自己挖了坑,自然要自己填平,连忙扯谎道:“想是前去通知的人漏掉他了。既然上官前来,下官这便派人去请他。”
  方才有人看到了,这位上官先去了节帅府,而晁毅派去送信的人死了,所以他们改主意了,待他进了大都府的门,便在这场饭局中了结了他!
  起了兵戈,京师长安便知道了,那便是河东有了反心。朝廷出兵与河东对打,消耗了力量,别的事就好做了。大都府司马想着,今日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得抓牢了。
  廖以煦看着周边情形,笑道:“天已经黑了。便不必劳烦了。”
  大都府司马道:“能赶来。”忙朝一人递眼色。
  然而等来的却是整齐的步伐,映入眼线的是两列带刀的兵。这两列兵直入宴席,火速将廖以煦和滕桦围住。
  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军妓或惊呼或恐惧或当场发抖,最终被引了出去,又担忧她们多嘴生了事端,关进小屋里,喂了口水,药死了。
  这边的大都府司马立刻变脸,上前夺过滕桦手中的公验文书以及印信,随便看了一眼,又随手一抛给了一旁的手下。
  然后,他人模狗样地向诸位在场的人道:“某等得到消息,有人截杀了真正的廖长史,夺了公验文书和印信,要来这里为非作歹。”
  一众官员装作惊讶。
  大都府司马一摆手:“来呀,将这两位暗杀朝廷命官的贼子杀了!”
  “咔嚓”一下,竟是滕桦先抽刀子杀了一个上前的人,又握刀凛声道:“今日谁信了这话,就是先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大都府司马那副面容不笑还好,笑起来有些恐怖了。他拧着一双鼠眼拔了拔声音:“说什么来着,听闻这二位来此为非作歹,此时一见,是真的了。——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将这二人杀了!”
  这时程家二郎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他早就听到里头的声响了,但是他看廖以煦不舒坦,就想拖着。
  救他自然得救,不过是想耗一耗他的耐心。直到看里头一道黄烟划过暗蓝的夜空时,他才挥了挥手,守在外头的那五十人去了四十人,剩下的十人当中,有两人前去叫人,留八个守着程和寸步不离。
  晁毅就在一旁的茶肆里,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新长史从京里奔波至此,没被程节帅的怒火烧着了,还被程节帅的人给救了……廖以煦和程家没什么渊源吧!
  他不由挑了挑眉,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
  这时刘兴走过来,斟酌了一下,小心禀道:“郎君,那位娘子……跑了。”
  方才守着家门的衙差头领着人送来消息,实在是他们没找到那位娘子,唯恐担忧拖延不提早告知而被罚,即便是送来了信,却是说得挺圆满,他们已经守住了城门,绝不会让她出城,一日之内,一准儿能给她找出来。
  晁毅霍然回身,优雅的脸上露出骇人的面容。
  刘兴继续道:“左右她们没了过所,邸店住不得,明日回城挨家挨户地搜,一定能找到。”
  晁毅并非头脑发昏之人,他还不至于为了个女人而不管不顾一切。只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他的事,不在他手掌之中了,他不放心。
  这时又有一人进来,说是城门都关了,有节帅府的兵把守着,还说是大都督府长史要见各州县长官,却没出现在大都督府的官儿都要请过去。
  晁毅听完,仍在思索今日这事的结果。怎么忘了,那位和冯家的女郎相熟,和廖以煦也是相识的吧。
  晁毅将手压在案上,声音极为平和:“无妨。”
  思夏想了很多事,头疼欲裂。
  廖以煦只让自己带过来的几个人守在驿站,不要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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