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晚了。
——温涟予举着手机,已然微微皱起了眉。
——太不寻常了,她不知这小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她绝不简单。
她倒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想多了,可那人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微妙的有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
他同她交代时的语气,俨然相伴已久的情人般的亲昵。
教她细想起来,越发惊惶。
她清楚得很,晏时清平日里不是多话的人,可他每次见她,都似有一种没话找话的急切模样;再者外界皆传他性格暴戾,可他在她面前,每每都礼貌温和,像个真正的世家少爷那般,端端正正的唤她一声温老师。
是因着这些,她才与日俱增地对他有了些好感,想着是别人以讹传讹,败坏了这小少爷的名声。
可她又不傻,她并非没有见过晏时清对旁人甚至是母亲的态度,从前也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有了对比,她忽然觉得,晏时清对她这个外人未免太过殷勤。
——他图什么?或者说,她温涟予身上,有什么好图的?
若什么也不图,他凭什么对她这般?
温涟予恍惚想起来,她听说过晏时清花名在外,浪荡得很,莫不是本性难移?
她心里原本那点儿动容和好感瞬间消失殆尽,对晏时清甚至是整个晏家都产生了一种隐约排斥的情绪。
可是已经答应了人家,她又不能言而无信,只能潦草说了几句,心头慌乱的挂了电话。
那边的晏时清还不知道这些,依然沉浸在能见到心爱姑娘的喜悦中,时不时想起来了,又去后厨交代多做一道涟予爱吃的糕点。
这个平生凉薄至极的男人,柔软了心脏,抚顺了冷漠的面容,只为了迎接那个心尖尖上的宝贝。
别个都觉得她平凡,只他弯了眉眼,心念着,
——世人万千,再难遇她。
☆、第 91 章
六觊觎
温涟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乱七八糟,光怪陆离。
她白日里喝了一点儿果酒,这会儿睡的很不安稳。
外面的雪下的大,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她思绪迷糊,几乎没有自主意识。
——不舒服。
——这个床不舒服,这个屋子不舒服,她整个人都不舒服。
——“这小酒度数不高的,涟予便是少喝点儿,也不妨事。”
晏夫人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着。
她其实也不过小抿了几口,的确入口柔滑,同果汁无甚区别。
可用罢午饭没多久,她就开始头晕犯困了。
心里苦笑,果然还是不胜酒力。
晏夫人体谅她,便吩咐佣人给她开了客房,时不时送一杯解酒的蜂蜜水。
——“你就安心歇一晚,明天我遣人送你回去;你如今这副样子,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人离开。”
她只能应下。
半梦半醒间,她眼前模糊地看到有人进来,拉上窗帘遮住深沉夜色,调了空调温度,又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应该感到恐慌的,在这种陌生危险的环境,她甚至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可她闭着眼,那人极温柔地半扶她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哄着她喂水。
温涟予突然就心安了。
——是晏时清。
不知是因着什么,她就是觉得,晏时清不会伤害她。
——即便他名声难听至极。
放下心来,她终于沉沉睡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开始做噩梦。
那梦怪异得很,全是她潜意识里最害怕看到的。
——比如她记忆中记不清面目的母亲。
熟睡中的女孩儿皱着眉,轻声呢喃着,表情略有些惊恐。
她无意识地侧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微微有些发抖。
有人拥她入怀,轻抚她后背以示安慰。
——她便慢慢从那梦魇中挣脱出来了。
仿若劫后余生般的欣喜,促她微睁了眼。
她其实并不能分清现实与梦境;可眼前人轻柔的动作和耳语,温柔地能将她溺毙。
鬼使神差地,温涟予就伸手回抱住了他。
——她太害怕了,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般的梦境。
她或许潜意识里存着一丝侥幸,想着也许这个所谓的人只是她幻想出来拯救自己的另一个梦罢了。
索性她扛不住困意,似是累极了,昏昏沉沉地彻底没了意识。
那只一直停留在她后背的手顿了好一会儿,最终抚上她的脸颊。
这样千载难逢地,能够亲近爱人的机会,任谁也不会放过。
晏时清努力平复着呼吸,轻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见她毫无反应,他轻笑一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慢慢坐了起来。
他拿过床头桌早已准备好的剪刀,剪下了女孩儿的一绺头发。
——无比珍视地紧握在手里。
他俯身亲一下她的耳垂,终于恋恋不舍地下了床。
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女孩儿的被子,这才脚步轻慢地推门出去。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天也快亮了。
———————————————————————————
温涟予从美梦中惊醒的时候,是愣怔了好一会儿的。
她在想昨晚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梦。
这会儿睡的神清气爽,她思绪也异常清晰。
她甚至已经确信那的确是她做的一个梦了。
床头桌上那杯温水已经变凉,一点儿没少,昭示着昨晚没人来过。
她心里暗骂自己,梦见谁不好,怎么就梦见晏时清了?
可话是这样说,她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梦,就越是清晰地记起一切细节。
她闭眼轻揉太阳穴,胸腔情绪实在复杂。
——喝酒误事,度数再低也一样;
可是再想起晏时清此人,她竟然心中悸动,有些许可疑的红霞慢慢爬上她的脸庞,娇羞异常。
他皮相生的实在是好,平日里温涟予尚有理智;但若不是她生性凉薄,只怕早就对这副好皮囊动心了。
——更何况情愫这种东西,向来是说不清缘由的。
可她意识到,却突然慢慢敛了笑,眼神越发淡漠。
——只是一个梦而已,有何可在意的?
她这般胡思乱想,难不成,也想落得晏时清那些所谓红粉佳人的下场?
——不成的。
她这小半生,从未顺意;又逼着自己,按照规划好的来过这辈子,丝毫不敢偏差。
他晏时清,并不在她温涟予的人生规划里;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她好不容易熬了这十几年了,万不能折在这纨绔手里。
——这点儿事理,她尚且还拎的清。
☆、第 92 章
七觊觎
晏时清后来就总是似有若无地寻着机会亲近温涟予。
有时会借口送她回家,有时则是借晏母名义接近。
花样层出不穷,她心里啐他孟浪;但好在那层窗户纸并未捅破,温涟予每每也都敛了眸,不听不看。
——她装迷糊的本事一流,又惯会不着痕迹,数次险险遏制事情的发展,叫晏时清一腔情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露出来。
也算风平浪静地过了许久。
可她是舒坦了,晏时清那边却并不好受。
温水煮青蛙人家不理会,直截了当又怕会吓着她,教他苦恼的紧。
且天长日久的,心上人在眼前转着,抓心挠肺地想啊,也不给碰一下衣角。
他很早之前就未再浪荡在外了,正正经经去晏氏上班,没事儿了就琢磨着周末那两天怎么接近温涟予。
众人都道这小少爷性情大变,却不知是何缘故。
只晏夫人心知肚明,也眉眼含了笑,想看看这不省心的儿子能不能成了这桩美事儿。
她倒不甚在意涟予的身份,左右晏家也不需要牺牲子女来巩固地位,更何况她又极欢喜涟予那孩子。
——自是喜闻乐见。
这晏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晓得晏时清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情真意切,是以也旁敲侧击地同温涟予提过两句。
却见当事人兴致缺缺,只得悻悻地停了话头。
——她清楚并非所有人都贪她晏家的,像涟予这般,她也只能怨自己儿子不争气,败坏了名声,惹得人家姑娘不喜。
原本想帮衬的心思也歇了;这事便也只能搁置。
———————————————————————————
温涟予认识晏时清的第三年春,他实在耐不住了;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他的涟予。
是一场春雨,两人同乘一把伞之时。
她原也不过是客气一下,看晏时清站在后花园的树下,细细密密的雨滴落下来,打湿了那张精致昳丽的脸。
——大约是有些不忍,她试探性地询问,是否要一起出去。
可她哪里知道,这人就是站在这里等她的。
晏时清又何尝听不出来她语气里惯有的客气疏离,可他拉下所有脸面,仿若没眼力见儿的听不出一般,盈盈笑着,还是挨到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