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七分昳丽的脸泛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温柔,一旁的佣人都有些惊。
晏家少爷不讨喜的原因可以列出来许多,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他的性格,除了纨绔胡闹,他还乖戾易怒,喜怒无常。
身边跟着的人常常叫苦不迭,那些同他一起的公子们也没少受他的气。
——就是个讨人嫌的。
可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无人教化的小霸王,竟和往常不太一样。
他们疑惑着,看着小少爷越过他们这帮佣人,径直走向门口处。
又故作姿态,深沉地同那位只周末才来的温老师打了个招呼。
他们都面面相觑,又纷纷识时务地低下了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儿。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第 87 章
二觊觎
立冬那天,天上落了薄雪,有些凉意。
晏夫人便给温涟予通了信儿,教她在家好好歇着,不用来了。
晏时清在外头疯了一晚上,掐着点儿回的家;在院子里头站了半个钟头儿,也没看到想见到的人。
他心下空惶,抓心挠肺,手脚都无处安放。
后来终于晓得,说天儿冷,温老师不来了。
他愣了许久,眉眼阴郁着,闷闷不乐。
晏夫人不知何故,也不好触他霉头。
听底下人来报,说少爷又跑去飙车喝酒,也只是摆摆手,任他去了。
晏时清心里堵得慌,看谁都不顺眼,整个人都像竖满尖刺的刺猬,教人不敢轻易接近。
他平日里虽然浪荡,真正情之一字,也并未参透,如今更是懵懂。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他从前最不喜这样乏味的人,可现在,他每周都数着日子,就等着周末那两天。
他仔细去想,那个温涟予,她到底有哪里好的?
她并不漂亮,长相顶多算是顺眼;她学问很高,可他对学问也不感兴趣;她做汤好喝,和她一样温暖熨帖,可他也不缺厨子。
他坐二楼,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舞池里搔首弄姿的妖艳女人。
那些炫目的灯光,喧闹的气氛;酒液的味道,奢靡的一切。
都是他从前最熟悉的。
如今却无端生出些厌恶。
——他觉得这一切都脏的很,包括他自己,他厌烦这样枯燥的生活了。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她。
这样冷的天气,也不知她会在家做些什么。
兴许会睡个自然醒,捧杯热茶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会儿雪,再看会儿书;吃罢了午饭,沉沉地睡个舒服的午觉。
——他又觉得烦躁,他这样强烈的思念着,她却一无所知;不如意的,只他一人。
有妩媚多姿的女人过来,缠了他身旁几个男人;有跃跃欲试想来他这边的,不过须臾又泄了满心的勇气。
晏时清的眼神实在不善。
她们是晓得这位的,无法无天得很,没人敢轻易触犯。
晏时清偶尔也会带他看得入眼的女人去那儿,可他难伺候,稍有不顺心,立刻弃如蔽履。
讽刺的是,人之本性,又总觉得自己会成为这男人唯一的心头好,尝试者如过江之鲫,皆败兴而归。
这样一个毋论外表还是家世都十足优秀的人,如何不让人趋之若鹜?
有胆大的初来者,磨磨蹭蹭,互相推搡着往这边来了。
晏时清微皱了眉,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发现晏家少爷已经走了。
只剩下他坐过的位置前面的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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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小雪还在下,晏时清开着车有些打滑。
他也不在意,循着记忆,摸索着道路。
——他恍惚记得,他母亲提过两次的,温涟予的住处。
费了好大劲儿也没找到,只知道一个不太确定的大致位置。
他站路口愣怔了好一会儿,苦笑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莫不是疯魔了?如此冒失,以什么理由拜访?若是真找到了,只怕涟予才要被他吓到。
他紧攥着车钥匙,身上落的雪化开,已经浑身冰冷了。
最终还是回家了。
——回去叮嘱母亲,下次莫要再擅作主张,打乱人家温老师的行程安排。
——也搞的他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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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窗帘的屋子仿佛黑夜,晏时清在房间里已经昏睡了很久。
午饭没吃,他叮嘱过佣人,发生什么都不要来叫他。
醒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他赤足踩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拉开了窗帘。
雪更小了,下的断断续续。
——下面倒是热闹的很,好像他母亲也在,指挥着佣人在摘高处的柿子。
他倒是快忘了这树,如今的果儿都熟透了。
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收拾一番,准备下楼去看看。
若是遇上品相好的,就留下,再托母亲转交给她;她应该会喜欢的。
——他算盘打的啪啪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些啥,给大家拜个早年呗,快给我评论!!!
☆、第 88 章
三觊觎
晏夫人见了儿子,似是很高兴的模样,絮絮叨叨的;晏时清略有些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正百无聊赖,就见他母亲忽然停了话头,歪头往他身后看。
“妈眼神不大好,时清你看看,那是涟予吗?”
晏时清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丝毫不去斟酌,那其实只是他母亲看见了个模糊的相似人影,随口一说罢了。
——太远了,他看不清楚。
来人撑着一把淡色的油纸伞,缎面精致,伞骨温润。
伞面上落了一层薄雪,微垂,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缓着步子,踩在那晏家大门口的台阶上。
他放下心来,只专心期盼着她走快些;想了想,又怕她走快了会摔着,一眼不错的盯着。
——是了,是她来了。
可是真的见到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晏夫人吩咐旁侧的佣人,去拿一个汤婆子,再端些热茶过来。
“涟予的父亲南下出差,给涟予带了礼物。”
他母亲给他说着,已经接过了她怀里收好的伞。
“这种手艺精细的活计我好久没见了,就央涟予带来于我看看。”
“只是这么冷的天,涟予倒是受累了。”
温涟予笑的眉眼弯弯,素净的容颜,抵得上他前半生见过的所有姝色。
“我在家也是无聊,便想着出来逛逛;但又惦记着您的嘱咐,索性顺道就来了,不妨事的。”
——她说话做事一向教人觉得舒服,晏时清是知道的。
他曾派人查过她,说是少时家中变故,养在父亲身边,为人处事,难免圆滑周到些。
晏时清那时听来,只觉心疼。
后来再见她,话语间不自觉就温柔许多。
——有些心动,不知不觉就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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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母待了一会儿,有佣人来唤,说前堂来了客人,是找她的。
那后花园就只剩下了晏时清和温涟予,以及零零散散几个还在摘柿子的佣人。
晏时清先开了口,他压着声音,低沉柔缓。
“温老师,要不咱们也进屋去吧,去母亲的花房,那儿是温室,也算暖和。”
温涟予略带些讶异的转过去,似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同她说话。
记忆里,这个晏家小少爷,一向倨傲逼人的。
——“好,劳烦晏先生带路。”
上周还听晏夫人说,温室里开了一株颜色奇异的菊,她还一直想见来着。
只是不过行进两步,她慢慢停了步子。
晏时清转身看她,不明所以。
温涟予抬头看了看树顶,走过去向树下的佣人低声交代,那佣人好像也同她很捻熟,一直点头。
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温涟予快走两步,跟上了晏时清。
——“麻烦晏先生等我,走吧。”
晏时清没问,只是点了头,继续往前走了。
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
晏时清不敢贸然开口,他晓得自己名声不好听,也怕多说多错。
其实他憋了一肚子唐突的话,但又舍不得唐突这姑娘。
“温老师。”
——“嗯?”
温涟予抬眸看他,但也只是一眼,就迅速移开。
——她好像有些怕他,察觉到这点,晏时清心里难免有些苦涩。
“我只是好奇,温老师刚刚同他们说了什么。”
——他猜测着,应该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正好可以作为两人的谈资,说不定多说几句话,涟予就能同他亲近一些。
温涟予愣了一瞬,微低了头,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说来有些难为情,我擅作主张,请赵叔别摘树顶的几个柿子。”
听到前半句,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只是几个果子。
“为什么不摘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