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还有半小时吧,到省城了。”
“那我过来接你吧。”
裴即白拿着奶茶回来时,看到冬青在打电话,他稍稍在不远处等了会,等到冬青挂断电话才过来,将奶茶递给她。
冬青其实有好几年没有喝过奶茶了,这几年她一直在刻意强迫自己自律,少摄入糖分,乍然一口,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感叹道:“好久没喝了,我可能要去车站一趟,林谙回来了,去接一下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不早了,安全些。”
冬青没有拒绝,看了看时间,提了个建议:“坐公车吗?应该还有末班车。”‘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末班车来得很快,车上没什么,冬青坐在靠窗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榴城的风和州城不一样,少了两分湿热,带着分初秋的气息。
冬青突然很想倾诉她和冬昌明的争吵,就像过去一样,她总是爱抱怨的那个人。
“我今天和我爸吵架了。”他在她身边,她有种莫名的安心,复述着傍晚和冬昌明在病房里的那次争吵,末了补充了句,“其实我觉得榴城很好,实在不行,去省城买个房子也可以,养老总会方便些,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裴即白沉吟了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过了会,才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冬叔也累了,他也想停下来了,你的童年大部分记忆是在榴城,而他不一样,那个村子在你看来也许很落后,却承载了他所有美好的记忆。”
冬青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她因为所有的不美好,去了州城,选择了逃避,却忘了,冬昌明和她一样,甚至比他成熟的伤害更多。
她细细深想,冬昌明口中的朋友,确实大部分都在老家,他在榴城的朋友,近两年随着自己的子女,各自去了其他城市,她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
裴即白又继续道,“你再换个角度去想,冬叔在乡下起了房子,有一天你觉得城市累了,你可以多一条路走,他也许也是为了你呢?你的户口不在榴市对吗?或许在他眼里,那里才是你们的家,他只是想给你一个后盾。”
冬青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觉得裴即白说的不无道理,想说的话最后变成两个字:“谢谢。”
说完,她鼓着腮,看着窗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裴即白伸手戳了下她的腮,她吃痛,憋着气散去,扭头看向他,他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说。”他斟酌了会,又说,“我还有不少存款的。”
冬青见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不用,我只是没想通而已。”
“我是说真的,就算你只把我当朋友,也可以向我开这个口。”裴即白迎着她的目光,面色严肃,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冬青别过视线,看向窗外,心底有一簇火苗,扑了几次扑不住,终究还是燃了起来,她刻意压制着声音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个情节就完结了,啦啦啦,大概7,8章吧。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榴城不大, 但高铁站修在了城南,冬青和裴即白在城北,在公车上摇摇晃晃了几站路, 裴即白突然问:“要跟我聊一聊吗?”
冬青原本看着窗外出神得厉害, 回过神问:“聊什么。”
“过去, 现在,或者还有未来。”
冬青心一跳, 掩下视线答:“有什么好聊的。”
裴即白视线看着前方,吐字清晰:“我觉得需要聊, 或许我们之间有不少误会,如果不说清楚, 我们会一直拧巴在里面。”
公车驶入一片昏暗,月色模糊,她感觉窗外的虚影都是枯枝,她有些抗拒, 却也知道, 总得去面对。
裴即白或许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开口,那我先说吧。”
冬青不语, 算得上是默认。
“你高一那年,我是故意的。”
冬青心咯噔一下, 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 交叠在一起, 她轻咬着下唇,说道:“我猜到了,我不怪你了。”
时光是条绳索,两端拴着他们俩,遥遥相望。
她突然发现, 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不止她一个人。
裴即白声音很轻,往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可是我在怪我自己,是因为害怕面对你,所以任由流言蜚语发酵,一方面我羞愧于对你的感情,另一方面我又期待着你依旧在我身后,是我太自私。”
他的声音里带着沮丧。
冬青深呼一口气,整个人坐直:“我都知道了。”
这样一句话,裴即白怔愣,他开口:“知道什么了。”
看清冬青的神情之后,又明白她知道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正打算制止,就看到冬青扬起眸子:“我猜到过我妈是不是做了伤害冯姨的事,后来也证实了,所以我能怪你什么呢?那个时候你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六岁,她能期盼他做些什么呢?毕竟许琼岚破坏的是他的家庭,她可以不恨许琼岚,可她怎么强迫他也不怨。
“我后来一直在等你,我没等到你。”裴即白将那段往事往后拖了一段距离,“所以我很生气,生气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又生气你为什么把我忘得那么干净。”
冬青张嘴,想解释什么,裴即白没给她机会,“所以后来再见到你,我骗了你,我骗你说我要结婚,我承认我有些赌气的成分,是我太幼稚,我和陈莎安,什么都没有过,她那个时候有个男朋友,又迫于家里的压力,所以才会来恳求我。”
他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没什么底气,最后吐出一句,“我很后悔,那天在楼道,对你说那句谢谢。”
“我也很抱怨,愧对你这些年的喜欢。”他整个人被一种懊恼的的气息环绕。
冬青伸手,做了个幼稚的举动,她像儿时般,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很高兴,喜欢过你,那是我整段青春里,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回头去看,我总是追随你的脚步在追逐,可是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的我和你,都是快乐的,所以我不后悔,喜欢你,是我少女时代里,最欢喜的事情,裴即白,谢谢你,存在过。”
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将少女时代怀有的心思,剖析给他听。
“那现在呢?”裴即地开口。
“现在?”冬青眼里有些迷惘,“现在的我,满是狼藉,我已经没有那个时候的孤勇了,看到今天晚上的那个女生,我会觉得她好勇敢,如果我那个时候也像她一样勇敢就好了,裴即白,你也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家庭,悬殊已经越来越大,”她踌躇了会,飞速的带过一句,“而且冯姨,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这句话她说的含糊不清,又道,“我们家现在还欠着债,我爸还想在老家修房子,我好像根本没有功夫去想其他事情,我看起来有着一份工资不菲的工作,可是这些年,我根本没有存在钱,我...”
她脑子里骤然乱成一锅粥,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却都是拒绝的意味,只是这么长的话里,独独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她对他是否还有感情。
裴即白显然也意识到这点,直截了当地问:“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点, ”他的眼神里,竟然有恳求的意味,“有没有那一点点感情。”
冬青被他眼里的情绪刺伤,她避开他的眼神,抿唇酝酿着,最后给出个模糊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还是害怕,她的心绪会因他牵动,可她宁可缩在硬壳里,也不再愿意踏出一步。
如果在这段感情里,她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他日后因为家庭把她抛弃了怎么办。
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勇气多迈出一步,尤其是对于他,她所有的勇气都已消弭。
聊天间,车停在终点站,城南高铁站。
冬青整个人从慌张中清醒,蹭地起身,却忘记她坐在靠窗,这样站起来会顶到公车的冷气板,她想缩头,又已经来不及,头没有想象的钝痛,她撞进一只手里,干燥而炙热。
他仰头,看着裴即白先她一步起身,替她隔绝那疼痛,她尴尬地笑笑,微弯腰。
裴即白收回手,给她腾出位置,让她出来,她走在他前面,出车门的那一刻,听到裴即白在她身后说:“我可以等,像你那些年等我一样。”
冬青当作没听见,快步向前。
晚上的高铁站,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她走到出站口的抵达牌下,抬眸看着电子液晶屏上的车次,一个一个的扫过,最后定格在G5649,后面跟着几个字,准点抵达。
与此同时,她包里的手机响起,她接通,林谙的声音很大:“我下车了,你不用过来接我了,我先去医院吧。”
冬青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回头找寻裴即白的身影,他离她有段距离,也在通电话,冬青有些近视,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意外的觉得他有些严肃,周身气质和之前不同,她心不自觉地跟着泛起了慌。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头没声,又说了句,“你在听吗?”
冬青急急收回视线:“我在站外,你下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