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部消息啊,这桥是中建四局承包的啊,真是没良心,吸血鬼。」
「家里有人负责这块,有人说是因为车超载才导致的,事情还不明朗,不要乱传谣吧。」
「楼上,超载就能把桥压塌吗?这桥又不是纸做的,自己贪污搞些劣质材料就别洗地了。」
「就是,一到这种情况就是什么临时工、实习生,现在连是车超载这种话都能编出来了,你怎么不说是因为这桥有一两百年了。」
「对啊,这桥就十多年,难道一条桥的寿命就十多年?那就更该问责了,为了多接工程,故意把这些桥做成这样的吧。」
冬青随意翻往下翻了翻,评论里乌烟瘴气,吵得不可开交。她把网页关掉,拿起手机,想给裴即白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
他应该很忙吧,他好像原本就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冬青漫无目的地瞎想。
手机拿起放下,放下没几秒,又拿起,反复几次,不知叹了几口气。
她沉下心,拿起手机,既然没法去打扰他,那就问个至少知道内幕的人吧。
她在通讯录里翻到大学专业是这块的学姐,发了条讯息:
「学姐,忙吗?想找你咨询些事?」
学姐回复得很快:
「不忙,你说。」
「新闻你看了吗?鹏城高架桥坍塌的。」
她先发送了一句,正纠结剩下的话要如何组织语言,学姐的语音已经抵达。
冬青点了听筒播放,手机放至耳侧:
“知道,”她语气听起来很愤怒,语速有些快,“你说网上那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上来就说豆腐渣工程,还贪污,长没长脑子,这些图纸最后都是要负责任签字的,来回审核无数遍,确认无误才能开始施工,随便一个小数据算错了,都要承担责任,这么大个事,谁敢担。”
冬青听完一段语音,学姐话里没有她想要的重点,她想知道导致高架桥坍塌的原因。
又一段语音又传过来,跟在后面的是好几条。
“明明都调查清楚了,只是还没澄清,那个大货车超载,倾覆了。这桥是03年建的,那个时候独柱墩做得都挺多的,现在公司很少做这种,单墩又超重,的确是会存在侧翻问题,而且超载严重,至行驶在桥面一侧只有一个支座,自然就翻了,这其实也说明管理有问题,这车怎么就能上桥。”
语音间歇两秒,自动跳换到下一段:
“按理来说,设计是不合理的,但结构验算肯定是合理的,这超载的车超载了三倍,你知道吗?三倍,算半挂的话,肯定是超出极限承载了,这件事最多只能算是方案设计没做好,但是结构绝对是没问题,这么大的市政跨线桥,谁敢乱搞,你看那个桥掉下来那么大一块,都没碎好吗?桥也用了十多年了,都是超载的原因好吗?网上一群什么玩意,没常识就开始叫嚣。”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交管部门怎么让超载的车上去了,而且超载的司机找到没,一般来说,做了独柱墩的桥肯定都是有原因的,不然谁不想安全些,承重强一些,一般这种药要挂限制车重的。”
冬青学姐估计也密切关注着,因为网上的某些言论,这段时间也气得不轻。
她还没开始问,那边已经连同解释带着吐槽,一连几串语音,冬青还没来得及消化内容,就先道了谢。
学姐气消了,语气平和不少,语音转变成文字:「怎么想到问这个?」
冬青犹豫了会,输入:「有个朋友是负责人。」
「那可真是惨,背锅,现在网上都骂疯了,你叫他别看那些傻/逼的评论,容易抑郁。」
「嗯,谢谢学姐。」
「没事,谁都不想遇到这样的事,你那个朋友也是…」
学姐的话没说完,冬青退出聊天窗,打开裴即白的对话框,盯着出神。
「你还好吗?」冬青输入又删除。
「你没事吧。」第二次删除。
几番纠结,冬青最后放下手机,再次打开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次没再纠结, 点开关于他的热搜。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看,感性又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就看一眼,
她猜测到他可能会受到一些不堪的言论, 可她像失了智般, 打开了热搜。
热搜里是段采访, 裴即白出镜了,没有她想象的糟糕, 整个人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冬青点开采访视频,只看见字母, 找任绯借了副耳机,塞进耳朵里, 裴即白的声音钻进来。
一如既往,冷静,清冷,不像捉弄她的时候那般, 带着几分调笑。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手屈起,凑到嘴边, 下意识地啃咬,这是她一直没改掉的坏习惯, 遇到事, 就喜欢啃手, 从啃咬食指上的那个茧,到现在的关节,她尝试戒掉,却只是徒劳。
就譬如对他的关心,是瘾, 戒不掉。
裴即白面对镜头显得有些严肃,脸上看不出喜怒。
冬青觉得他是疲惫的,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红血丝。
这段时间,他应该没有休息好吧,回国没几天,紧跟着她奔波。
看着现在的他,她想到了那天陪她坐公车的那个他,心底有些难过,没原因的就是难过,非常难过。
记者问了他几个问题,问得比较犀利,他没有显示出不耐,一点点也没显示出。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镜头,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大致原因,也说明了主要原因是超载造成的。
媒体总是更爱煽动舆论的,他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带,裴即白许是猜到了他的意图,语气沉下几分。
“有些事不是我这边可以公布的,我只能说的是我们这个桥的架构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这个桥的设计存在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不能去否认他...”这话说得带着几分笃定。
冬青隐约觉得他接下来还有话没说完,可能是被剪断了,最后只留下他承认这个桥确实存在设计不合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认识的裴即白不会是话说到一半就不说的人,他能说出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就一定会找出不合理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认识的裴即白,是一个认真负责,凡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
她用力咬着下唇,按耐住心底烦闷,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嘴边,杯里空空如也,她拿着杯子,蹭地一下起身。
任绯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她,看到她冷清着脸,嘴巴张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开口,看了她几眼,别过头,没搭腔。
冬青站在茶水间,灌了几口凉水,又拿着空杯子走出去,走到一半,看到杯子上沾着水滴,倏地转身,又往茶水间里钻。
她是去接水的,那瞬间,她忘记自己究竟要干嘛。
她觉得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端着水再回来,她点开了那个采访下的评论。
几乎没什么意外,印入眼帘的,点赞数最高的是几条恶评。
「瞧他那风轻云淡的脸,感情死的不是他家人。」
「自己都承认有设计不合理了,还洗什么洗,自己都不能否认了,好意思说架构没问题,又当又立,呕。」
「有什么是不能公布的,现在不都透明办事事项了吗?还不能公布?想隐瞒什么?」
「就是,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吗?把图纸摆出来啊,几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这个人,中建四局,好像姓裴,官网有信息。」
「人肉他啊,就是他害死了几条生命。」
留言越看越不堪入目,有几条甚至开始侵犯个人隐私,冬青只觉得有一股血液往脑门冲,她眼前开始泛黑,闭上眼才缓和不少。
她想是她太过代入裴即白的立场去看待这件事了,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要想开,不要看评价,不要看评价。
当自己是旁观者的时候,人是可以理智的,当下,冬青明显不是这样的状态,
她心底有一股怒火被点燃,抽出键盘,在几条评论下回复:
「你知道什么?这桥又不是他画的,他只是个负责人,害死几条生命?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别人也只是讲述事实而已,什么叫又当又立,媒体只会把你们愿意看的展示出来,遇到这种事情之前,你们能不能先去查一查专业知识,再来指责别人,图纸就算放出来了,你们又看得懂吗?人要懂得辩证地看问题!」
手敲打键盘,一句长长的回复跟在第一条恶评下,手握着鼠标往下滑了几滑,有种石沉大海的感觉,这段话,被淹没在其他评论里。
冬青被一种无力感包围,它们肆意地吞噬她。
她拿过手机,犹豫很久,没有播出电话,考量再三,她给裴即白发了条讯息:「我回来了。」
那头没有回,她又说:「你想什么时候吃烧烤啊。」
依旧没有回,冬青猜想他应当在忙,放下手机,电脑停留在微博页面,显示有几条评论。
冬青打开,是对她那条长评的回复:
「快看,立刻就有人来洗了,国企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