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不如就在这里,死在我的手上吧。
他赤红的写轮眼犹如在地狱火焰染就的颜色,这个阴暗的想法几乎在一瞬间包括住他内心的喜悦,他手中的手里剑也直直取向她的后脑,然而那头闪着亮光的银发却如一团火烧灼着他的内心,他似乎看见了她的鲜血染红了这头银丝,黑色的双眼无神地睁大,苍蝇及秃鹫在她尸体周围盘旋,她的血肉在森林间腐朽。
他直直地望着那枚将要没入她的脑部的手里剑,手中的苦无脱手,将那枚手里剑撞开,“呯”一声,手里剑在半空中换了一个方向,没入了她的腰间。
……就这样吧,受了伤,才会变强。
他与女孩的战斗最终被赶来的柱间打断,他曾与柱间有着同样的梦想,保护弟弟妹妹安全无忧地长大。然而从他开了写轮眼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在战争时代谈和平根本就是不实际的,要想在战争中觅得一丝生存之机,只有变强,不断变强。
如今与柱间战斗,就像在与从前的自己战斗一般,他越战越兴奋,火遁与木遁在这处山林间炸裂开来。直到行动失败,领头宣布撤退,他从战斗中脱身,离开前看了那个女孩一眼。
而女孩也正在看他,没有想象中的戒备与疑惑,而是十分地平和。
他已经恢复成黑瞳模样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隐约的笑意。
还会再见的,千手砖间。
自与柱间决裂后,他甚少再靠近南贺川,偶尔一两次路过,却会侧过脸,望向河对岸千手族地的方向,再不着痕迹地回过头。
后来,只要听见前方有千手砖间的队伍,他都会选择亲自出阵作战,他像是对方特殊的长辈,在战场上看着她实力一点一点增长,身量一点一点抽高,躲开他攻击的动作越来越灵敏,他几乎每次对她交战都会为对方的成长而惊喜。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他仍能轻易撕开她的躯体,捏爆她的心脏,让她的血流遍他脚下所站的土地。他每次的攻击都能让她受伤,不算重伤,却也不轻,足够她在医馆躺到他应付完其他战斗又回到她的战场上。
虽然他是她每次战斗都能遇上的对手,可他却从未对她下过杀心,正如她从未真正地害怕过他。
有时他也很疑惑,明明族地里的小孩子看见他就哭个不停,可为什么偏偏这个千手家的小丫头就是不怕他。每次他来到战场,总能看见这个渐渐长大的银发姑娘远远地朝他招着手,说:“又是你啊,斑大哥。”
他会笑着回答:“怎么,不希望看到我吗?”
他们像是老友一般在战场上寒暄着,却又在下一刻兵刃相见,他将她追赶得满场逃窜,像享受游戏一般享受着这个过程,连泉奈想要插手他的战斗,也会被他喝退。
后来,他们平静地坐下来吃了一顿饭。
在靠近涡之国的一个村落里,围着篝火,他使用了幻术,在她以及那群千手一族的孩子眼中是一个平凡不过的青年。千手一族的其他孩子在他身后咋咋呼呼的,他烦不胜烦,正想黑着脸教训那群小子,却看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他心中失笑,将手中的木鱼饭团移到一边,那双黑溜溜的眸子跟着动了一动,他将手中的木鱼饭团往上移,她跟着抬起头,扬起了尖尖的下巴。
“你想吃?”他问。
她点点头。
他分了她一个饭团,然后说:“你自己不是藏了很多食物吗?”他指了指她装满了食物的卷轴。
她捧着团饭狼吞虎咽:“你懂什么,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他挑挑眉:“噢,是吗?”
受教。
第二天,他离开时,她破解了他的幻术,认出了他的身份,她的眼睛不自然地左右游移,说话吞吞吐吐,似乎很怕他,但仔细观察,却发现她的眼中并没有恐惧。
他那时很想认真问问她,你是不怕我,还是不怕死亡,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掉你吗。
她朝他挥手,眼角眯了起来,像个月牙儿似的:“那么,斑大哥慢走了,下次再见。”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摸一摸她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永远映照出他最平和的样子的眼睛。是的,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
他们每次分别时,都会说“下次再见”,而这句再见,亦不过是战争年代里每个人藏在心中最深的期愿,多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仍是现在这般模样。
他带走了她的道别,也带走了她一个装满食物的卷轴。
你说的,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之后,他回到族地里,拿出了一堆沙丁鱼寿司,泉奈在他旁边一脸疑惑:“哥哥,你不是最讨厌吃沙丁鱼寿司吗?”
他:“……”
泉奈凑到他面前,伸手朝那盘寿司抓过去说:“那么哥哥,这些沙丁鱼寿司给我吧?”
他看了泉奈一眼,三只黑色勾玉在红色的瞳孔中快速游动着,泉奈咽了咽口水,伸回了手。
“这是我的。”他平静地说。
“可是……”泉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这是我的。”
他并不挑食,只是受不了沙丁鱼的鱼腥味,那天他看着一桌的沙丁鱼寿司,看了很久,才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米饭与鱼肉在他唇齿间融为一体,被他艰难地吞咽下去。
想象那丫头一脸抠门地递给他这个卷轴,他眯了眯眼,决定下次再见就朝她胃捅。
然而,这次,却没有再见。
第二天,千手一族的砖间的死讯传遍了忍界,传到了宇智波族地。
他将那些沙丁鱼寿司又封印回了卷轴之中,慢慢走到了南贺川,清澈的流水带来了几朵白色的花瓣,他似乎能从风中听见隐隐的哀嚎,上游的千手一族的坟地又在举行葬礼。
他的手一松,卷轴直直坠入水中,发出“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回过神来,去找那只卷轴,却发现卷轴已随着那几朵白色小花,在南贺川中,朝远处漂去。
“这是我的。”他喃喃说道,像是对着河,又像是对着远方。
南贺川的阳光依旧炽热,蜻蜓一对一对地在水面轻点,风与光笼罩着他,空中苍鹰展翅盘旋。
直至多年后,他用瞳力解读完南贺神社地下六道仙人留下的石碑,踏着夜色来到了千手一族的坟地,找到了那座小小的墓碑。
他伸手搭在冰凉的石碑上,听着流水潺潺,望着石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会再见的。”他笑着说,“一定会再见的。”
第33章 黑发病娇宇智波10
斑听我这么说,只是微微垂了垂眼帘,笑了一声。
那声极为细微的笑声似乎在我耳边层层扩大,我只觉得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当时在战场上,无论我何时回头,都能看见他环抱着双手跟在我的身后。与他目光相接时,他都能笑出来,笑声短促而充满戏谑,我当时只觉得他认为我一见他就跑十分好笑。
那时候我也彻底发现了斑这个人,并不是如其他千手一族的忍者说的那样心狠手辣,醉心于战争。
“是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似乎叹息着一般说道,然后朝我招了招手,我的双脚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慢慢地朝他朝他走去。
他虽然手掌和脸孔已经恢复了盛年时的模样,但依旧还是那个衰弱的老年人的壳子,我可以看见他光滑的下巴之下布满皱纹的脖颈,他瘦弱的身躯陷入轮椅中,像是在充满杂质的空气中慢慢地风干成一具枯骨。
我在他身前蹲下/身来,仰着头看他。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绑在我左眼的绷带,我只觉得拿出已经塌陷下去的眼窝有些发痒,正要躲过他的触碰,他却已经收回了手。
“疼吗?”斑问。
其实我看着他头发下空洞洞的右眼眼眶是挺想说你自己不是更能体会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看见如今的他却只觉得有点心酸,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吐槽他几句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萤火虫微弱的光亮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我不能理解的情绪,我只觉得内心似乎一阵悸动,也许是多年后再见故人会有些感慨,我叹了口气,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开口,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还成为了一个宇智波一族的忍者,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虚弱至此,只能躲在地下苟且偷生。沉默并没有让气氛变得尴尬,我反而感受到了一阵心安,陌生的几十年后,陌生的木叶,还能有这样一个熟悉的人存在,我是该感谢他的。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手腕却忽然被他抓住,他手下一用力,毫无防备的我又被他拉了下来,双手正好搭在他盖着毯子的膝盖上。
我愣了一下。
而这时,不远处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似乎是那群宇智波已经开完了宗族会议,结伴回村了。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抬头看向斑,他望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悦:“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