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人则坐在一辆木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背后的管子顺着轮椅垂在地上,直插/进地底,他灰白色的炸起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头发下那张脸上不再是属于老人的枯瘦和皱纹,而是白净而富有弹性的皮肤,五官英朗俊美,左眼的写轮眼中勾玉正缓缓转动着。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虚弱到无法掩饰自己的气息而被我发觉,我会觉得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年。
他勾唇笑了一声:“看来你有所长进了。”
我愣了愣,学着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是你变弱了,斑大哥。”
第30章 斑番外 总有一天再相见(上)
盛夏时节,阳光分外灼人,前两天下过几场暴雨,南贺川的水流更加充沛,漫过了河床,在岸边的草地吹刷出一片草海,几只鸟停在水中凸起的石块上,偶尔有几只伸出喙在水中叼出几只小鱼来。
他站在河边,掂起一块平滑的石子,正要抛到水面上去,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谈话声,夹杂着几声婴儿啼哭。他收起石子,走到大树后去观望,看见了几个忍者。那几个忍者肩铠上的族徽他认识,属于那个与他们一河相隔的千手一族。
而这几个忍者正围在一个女人身边,似乎正在保护她,她怀中抱着婴儿,婴儿正挥动着小手小脚啼哭着,她微微摇晃着婴儿,阳光洒在她脸上,模糊了她柔和的笑容。
那领头的忍者十分警觉,四处张望了许久,忽然望向了他的方向:“什么人,出来!”一声厉喝,惊飞了停在石头上的鸟,几声羽翅扑棱棱扇动的声音过后,他慢慢从大树下走了出来,对面那个被几个千手一族忍者护在身后的女人愣了愣,然后柔柔地笑着说:“原来是个小孩子啊。”
“大人,他可能是其他家族的孩子,大意不得。”领头的忍者道,说着抽出了忍刀,向他走去。他手上捏着那枚石子,暗暗积蓄起查克拉,一旦这个领头忍者走入他的攻击范围,他可以保证只要一秒,就能让这个人身首异处。
就算他有可能死在这里,也有能力将一个人也拖下去。
“住手!”那个女人厉声道,领头忍者顿住了动作,还想再说什么,那个女人又道,“万一是附近走丢的小孩子怎么办?我是不知道忍者的规则是什么,但是无论是忍者,还是武士,难道不都是为了保护平民而生的吗。”
那个女人似乎颇有地位,她这么一说,领头的忍者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收起了忍刀立在一旁,但看他的眼神还是非常戒备。那个女人松了一口气,然后朝他笑笑:“小弟弟,快过来。”
他犹疑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近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笑得温柔,对他没有任何怀疑,他从未接触过有着这样感觉的人,似乎从他懂事以来,就已经对身边任何事物都产生过戒备之心,除了尚还不会说话的弟弟泉奈。他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女人,然后被她怀中的婴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裹着杏色的襁褓,脑袋上已经长出了细绒绒的头发,在阳光下是近乎透明的银色。她皱着一张小脸哭得厉害,在黑溜溜的瞳孔里映出他的样子后,哭声渐歇,睁大了眼睛好奇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他眨眨眼睛,想笑一笑逗逗她,然而脸色诡异的表情却又将她吓得大哭。
那个女人看他盯得入神,笑了一声,说:“她叫砖间,你呢,跟她交换一下名字吧。”
真是土的名字啊……
他对襁褓中的女婴对视着,然后说:“我叫斑。”
比你洋气多了吧,他有些稚气地想着,然后笑了一声,襁褓中原本啼哭的婴儿被他的笑声转移了注意力,然后眯起了眼睛,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婴儿就是这样,有样学样的。
然而,这个午后的安静闲适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这时,斑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抬起头望向身后,还没等他出声警示,身边那几个千手一族的忍者已经察觉到了异常,纷纷抽出忍刀往那边冲去,而树林里,则蹿出十几个他无比眼熟的人来。
宇智波一族的忍者。
“大人,请您带着砖间大人先走,我们来挡住他们。”那个领头忍者在离开前,郑重地对那个女人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奔赴战场。
那个女人被突变的情况吓得愣愣的,斑看情况紧急,也顾不上暴露实力,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便开始往后飞奔,那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掌握了平衡,勉强跟住了他的脚步。
千手一族的护卫只有寥寥几人,抵挡不住宇智波一族多久,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的族人追上来之前,将这对母女尽快带到千手一族的地盘上。然而,他还没跑多久,就忽然感觉到身后那女人的动作一滞,他转过头,那女人已将手中的婴儿塞进了他怀里。
“小弟弟,你是忍者吧。”那女人说,“请帮我把我的女儿送到千手族地去吧。”
他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宇智波一族的忍者已经远远朝这边赶了过来。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实力再强,拖着一个完全没有查克拉的成年人,也甩不脱自己的族人。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用力地点点头。
那女人笑了笑,眼角溢出了几滴泪,她低头亲了亲襁褓中的女婴,然后抬起头,抹掉眼泪,对斑说:“谢谢你,小弟弟。”
这还是他收到的第一个来自外族人的感谢。
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下敌对一族的孩子是对是错,只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应该在两组倾轧之中早早夭折,就像他的弟弟一样,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去体会他所体会不到的另一种人生。
斑带着怀中的婴孩,沿着南贺川逆流而上,走了很久,才远远看见那隐于山林间的千手族地。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似乎这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哭声了,他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地解开怀中襁褓,发现那个女婴正伏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口水糊湿他敞开的衣襟,他□□的胸前一片亮晶晶。
他愣了愣,理了理衣襟,用襁褓将女婴连着脸一起裹了起来。
早晚肯定还回来,他在心中闷闷地说。
他不敢太过靠近千手族地的大门,只能躲在树后,远远看着那几个守卫进进出出,怀中的女婴还在熟睡,他想了想,将女婴放在了地上,拿住那枚石子,正要抛出去时,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他低头一看,女婴已经醒来过来,黑漆漆的眼望着他,笑得极为开心,肉乎乎脸颊上还能看见两个小小的酒窝。
像是被婴儿的笑容感染一般,他也笑了笑,对她说:“还会再见的。”
他扔出那枚石子,然后躲在远处看那群千手一族的守卫跑进树林,抱起正在大哭的婴儿,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族地。
他抬头看了看千手一族围墙上的千手族徽。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砖间。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31章 斑番外 总有一天再相见(中)
这段小插曲就像是在灰色的战争年代中一抹透着光的新绿。
他在战争中出生,在战争中成长,他只能在一场场艰难的战斗之后,咬着绷带为自己包扎着伤口,看着脚下尸体上绘有千手族徽的铠甲,然后突然想到某个午后,一个婴儿黑漆漆的瞳孔中所映出的年幼的他。
偶尔他会来到南贺川,掂起一枚平滑的石子,用力抛掷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连弹几下,激起一株株水花,然后沉于水中。
就像他曾笑着许下的约定,在一年又一年的变迁之后,也隐隐沉寂于岁月之中。
在小孩子也要上战场的战国时代,孩童夭折率极高,他有几个弟弟就接连死于战争中,他不确定那个女孩是否已经被时代赶上了战场,也不确定当初那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匍匐在别人的脚下。
在战争以及生存的双重压迫下,年幼的他也逐渐将那个女婴以及那个约定淡忘,将那抹新绿随着年岁的推移逐渐变得枯黄。
后来火之国边境上的清田城来了使者,雇佣宇智波一族与樱井城对战,他的父亲宇智波田岛听闻千手一族便是受雇于樱井城,便很快接受了清田城的雇佣,派了十几个精英忍者前去清田城,其中便有他。
清田城位于火之国与雨之国的交界处,常年笼罩于雨幕之中。看惯了南贺川上耀眼的太阳,他有些不太适应这里潮湿的空气,总是时不时地在梦中惊醒,午夜时分,眼前一片漆黑,雨滴刷刷地拍打了窗户上。
他突然想到雨季的南贺川,漫过河床的河水,在水面上轻点的蜻蜓,以及那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的女婴。
他烦躁地翻过身,将被子蒙在脑袋上,呼吸声在被子窄小的空间里仿佛扩大了无双倍,不停地撞击着耳膜,那双在他眼前晃动的黑漆漆的眼逐渐变得像那些战死的小孩子两只眼眶中的无神与死寂。他又一次讨厌起战争来,然而尚还年少的他无法左右战争,只能被战争所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