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没有和你多说几句话。”
“真可惜,刚刚见面,就要说再见了。”
他回过身去看镜中的自己,已经恢复了二十多岁的面容,似乎正是与她初遇的时候,想不到人死
以后会变年轻是真的,身体变得好轻,好温暖,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在阳光中意识重新变得朦胧了起来,微眯着的双眼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冬天的梅园里,那个蓝色裙子的小姑娘,正趴在树上冲他伸出手,笑的一脸灿烂。
曼春……他喜悦的迎着阳光伸出了双手。
他就要走了,
终点,就是两人初遇的时刻。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阳光璀璨,风轻轻擦着窗帘飘落进来,有什么,在空气中碎裂开来,朦胧成不成句的碎片。
“汪曼春,我爱你。”
——————
一夜甜梦。
她醒了过来,脸上竟然湿湿的,她抚上脸颊,都是泪水。
发生了什么?
她倏然回头去看,桌上的银框眼镜消失无踪,床上也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难道,昨夜竟然是一场梦吗??
不,桌上那一碗粥还散发着香味,还有……
她惊讶的睁大着眼睛深处左手,朝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伸开五指。背着光的无名指上,竟然套了一
只银色的圆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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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你看你看呀”年轻的曼春扯扯明楼的衣摆,“她的戒指好大呀!”
“曼春喜欢?”
“如果师哥送我戒指的话,就送我一个小小的”她笨拙的比划着,大的戒指她总是容易弄坏,弄
丢。
“小小的,装饰都不要有的银戒指就好了。我就不会弄丢啦~永远戴着!”
那天,阳光正好如今日般耀眼
并蒂莲花
【二十七】
她只觉得心上缺了一块儿。
发生了什么?她慌慌张张的拉开被子,身上的衬衫睡了一晚已经褶皱,宽大的像裙子一样遮在大腿根。连鞋子也不记得穿,裸着一双足在地板上。
汪曼春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厨房里有响动,她心下一缓,慢悠悠的下楼便往厨房走。
“那么多年,厨艺见长啊。”她也不看人,打了个哈欠便走上前去搂着他,这是他欠我的,她理
所应当那么想。
对方一颤,竟然不当心将碗摔个粉碎。
“啊?”完全不同的清澈嗓音,转过头来,竟然是阿诚。他看起来像是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阿诚有这样惊恐万状的表情,只穿了一件马甲外套,袖子笼到手肘,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在身前围了一件不知道是哪个仆人留下的粉色围裙,看上去滑稽极了。
“阿诚,怎么是你。”他发现汪曼春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血色一分一分的减少,步步后退,最后竟然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曼春?”她转头看去,那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脚看着今日的报纸,西装革履,一双眼睛藏在金丝眼镜后,彬彬有礼。
这才是那个明楼呢。
那么他在哪儿?
汪曼春精疲力尽的瘫倒在了地上,默默无言。
我还以为,起码,不会再孤单了。
看见了明楼,她仍然是有股怨气在心中难平,可心中隐隐秘秘的仍然藏着些什么。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无声的抽噎,终是对着慌张走到他面前的明楼说道,“我只是以为,你会给我做饭的。”
“乖,”他抱起她做到沙发上,给她擦干净脚,阿诚缩在厨房里不肯出声,只是默默的装全能保姆喂着猫咪。
“你昨天走了,我很不高兴。”不管他怎么问,汪曼春只是这一句话。明长官想了半晌,也只好说,
“那等吃完早饭,我陪你去珠宝行看看?”
明楼此时心里也窝着一股火。
□□,军统,76号,甚至特高科暗线,占据上海的四大势力同时在找着这个人,竟然一无所获。
做事完美,不留痕迹,简直就是他自己一般。
他是在半个小时以前才找到这里来的,也是厉害,他在这里埋下的眼线竟然都没有发现汪曼春已经回来了。
若不是阿诚早上要来喂温暖,他多长了一个心眼,恐怕他现在还在焦头烂额呢。
进她房间的一瞬间,他竟然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茶几上还有半碗残粥,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他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看她满脸泪痕的躺在被窝里,头发也蓬乱,整个人却睡得很香。
有多久没见她个样子了?
汪曼春的睡相霸道极了,从小养成的,几次不多的床笫之欢,最后结局都是明楼大半夜被惊醒,
要不然就是抱的勒紧,要不然就是被蹬上好几脚。
天性如此,改不了了。他倒是觉得不防备的样子十分可爱。
然后他就看到了汪曼春的脖颈。衬衫的扣子松散,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个暧昧的深色痕迹。
一个,吮吸才会产生的痕迹。
汪曼春留着两个人在下面吃早餐,自己一个人上楼换衣服化妆。
妆容仍然是浓重,却不再张扬,眼黛用棕色和紫色细细描画,唇色也改了偏紫的粉色,别了一个小洋髻,上面只碎碎的点缀了些小珍珠扣,耳朵上还是那对细细红珠,衣服也不高调。
她一直想着将自己化的年轻,想要留住曾经的美好,此刻确无必要了。
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她最后的退路已经消失。
一件绿色攀枝花的旗袍,银色滚边,配上一颗珍珠领扣紧紧扣在脖颈处,高叉着露出白嫩的双腿,看上去也是标致诱人的紧,只是显得有些老气,不像是个娇气明媚大小姐,倒像是谁家新妇。
她重新走下楼梯,高跟鞋踏出咄咄的响声,下面是阿诚和明楼在说话,阿诚端着餐盘,明大长官
靠在沙发上用手梳着温暖的毛发。
虽然依旧不许明大长官抱它,此刻却仍是惬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若是天天能这样,倒也是不错。
他们去的是同福里附近的一家珠宝行,装饰豪华,都是些长相机灵的小姑娘穿梭在期间服务,一看就是做女人生意的工作,都会看人,一进来,看你的穿着,就知道你买的起哪个价位的首饰。
这两个人相拥着走进来,看年纪像是一对夫妻,男人有点年纪,可只看领带上的领夹价位上镶的钻石,就知道估计是个一掷千金的主,争先恐后的将首饰捧出来伺候。
“明大长官买单?”她似笑非笑的笼着明楼的肩膀,
“你只管挑。”明楼对着她扬起一个笑容,像是真心要弥补她,可汪曼春却偏偏不肯让他如意,
偏要刺刺他。
“戒指也行?”这算起来,回国以来,还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礼物呢。明楼脸色一正,笑容未改,她却已经读懂里面的意思。
“开玩笑的,我已经有了,不需要了。”她对明楼扬扬手指,刚巧可以看到她无名指上闪烁的银光。
哪里来的戒指?
荣初送的?
汪曼春从来在明楼面前都是一副自己是单身的样子,除了荣初这个变数意外,甚至不会和别的男
人多说一句。
现在,代表什么意思。
他还保持着笑容,气压似乎更低了。
她也不在意,兴致盎然的挑着一件一件动辄上千上万的首饰,女人对这些东西总是有着天生的热情,宝石胸针,钻石手链,然后她的手停在了一枚斜梳上。
这斜梳也老气的很,可意头实在好,绿宝石镶嵌成并蒂莲花的模样覆盖在金制的底座上,虽然看起来精致华贵,可由于配色的原因看上去竟显得庸俗的很。
汪曼春见过多少好东西,她抽屉里一枚小小的耳环都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可她偏偏无药可救,对着一枚老气庸俗的发梳一见钟情了。
并蒂莲花。
明楼在一旁看着她垂下的脑袋,心里一动,突然伸出手去,打算拿起来让服务生包下,伸出的手,却被人打掉了。
打掉了!
明楼,35岁,新政府海关总督察长,特务委员会副主任,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连周佛海看到他笑颜相对的人,被一个女人打了手,这个女人还不是明镜,不是汪曼春。
只是一个身材火辣,面容妖艳的女人,傲慢的瞥了他们一眼,便转过身去扬声道,
“包起来。”
汪曼春回过头去,心里很不悦,这种人,在她的面前,从来都只有一个死字的份儿,可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她的脸上有一颗泪痣。
她姓童。
汪曼春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喉管被自己用刀片滑过,死在锦缎豪华的床上。
“算了。”她转过头去对着明楼说,“我不要了。”可明楼却不肯让此事了结,像是要撒气似的,
“这位小姐,这是我先看中的”女人一愣,半嘲讽一样的转过身来,艳粉色的旗袍划出张扬的痕迹,才扫视汪曼春,
“这东西,和您夫人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