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人和荣初分别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孩子依偎在一个沙发上,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柔静谧。
“隔间里的尸体,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谢谢。”她道,荣初眉头一挑,突然将手覆盖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们是伙伴。”伙伴?同志?她汪曼春一向是以势压人,孤军奋战的,两世来,均是如此。
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从来不会将任何一个人当做同行者。
不过这样,似乎感觉也不错。
她又喝了几轮酒,今日却越喝越清醒。
荣初不放心她,要扶着她离开,她却不肯,推推搡搡的力气大得很,他怕引起别人注意,也只好把她带到一个小包间里。
这烟花间的小包间可精致的很,墙角唱片机正沙沙的响着,放着迷迷蒙蒙的音乐,她坐在红木椅子上,胳膊肘杵着小小的圆桌,脸色潮红发烫,荣初不放心,怕她酒精中毒,就帮她把披在外面的深绿披肩脱了下来,哪知道,
“荣先生,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荣初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开门的声音,黑洞洞的枪管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腰眼上,他有些惊讶的微笑,自然不是因为有人跟,他故意扶着汪曼春进小隔间,也是为了刺激刺激,他以为的那位明长官,没想到是明长官的管家,明诚。
明诚,荣初,两个人其实很像,都是寄人篱下的养子,只是明诚更幸运一点。
他举起双手,“放轻松”,看不出来这个青瓷脾气也那么硬,
“既然你来了,那么我就撤了。”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也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开枪,还贴心的将门关了起来。
“汪处长,明先生让我来送您去76号。”
“你看我醉成这样,能去吗”她力气大得惊人,顺手就把红酒杯塞进他的怀里,
“坐下来陪我喝。”阿诚没敢动,如坐针毡的坐在原地,抢过酒杯,也不肯让汪曼春动,她也不抢,只是呆呆的托腮看着他,
“你说明楼的底线在哪儿?”
“我……不知道。”
“哼,”她冷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明镜,明台,还有你。”那几枪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就连面前这个养子都被好好的呵护在那双保养得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白皙双手里。
他偏偏不肯庇佑她,那双手里,容得下所谓四万万中国人,却独独容不下她。
“家人当然很重要。”对于明诚来说,就是一切。大哥,小少爷,还有大姐,也许,还有那只猫。
“那你呢?”她反问。“对你来说呢?”
“我和大哥一样。”
“是吗?”她离面前的人非常的近,声音轻柔如丝绒般悦耳,你和你大哥,是两个不同的人,清
清楚楚,一个组织者,一个执行者,性格也南辕北辙,精神上,却像如同同根生长的植物一般,互相依存,一个眼神就能互相通过。
阿诚被汪曼春口中的酒气熏得也有些脸红,他不自主的盯着她的睫毛看,温暖也有长长的睫毛,
只是不比她的浓密,此时那双颤抖着的卷翘睫毛上挂着露水,慢慢的挪动,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来,然后在他的世界里缓缓的放大,直到汪曼春的睫毛轻刷过他的脸颊,他才窘迫的反应过来,她的唇,如同一只蝴蝶,正冰冷而颤抖着在他嘴上停留着,
阿诚忍不住闭上了眼,他的意志有些被迷惑了,沉浸在这个充满试探的吻中。
而汪曼春的眼睛蓦然睁了开来,死死的盯住明诚的脸。
要将每个人的感情都分得清清楚楚,我却偏要将它们都弄浊染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处不在,让你再也无法分清楚,只好将它鲜血淋漓的挖出来,铺在太阳底下,按着你的头逼着你不得不去正面面对,
到那个时候,我看你,还怎么保持这副淡定自若,掌控一切的局面。
孤狼与刀
【三十】
阿诚顿了一下,吓得手脚冰凉,整个人抖了一下往后缩。
他不是没有过女朋友,也不是没有过亲密行为,逢场作戏怕是也有过不少,可现在亲他的,可是汪曼春。
他急着将脑袋往后仰,却被汪曼春咬住唇瓣,下的力气有点过头了,连嘴唇都被咬破,火辣辣的疼。
“别动,有人偷看。”她咬着阿诚的嘴巴含含糊糊的低语。
阿诚一震,乖巧的不动了,汪曼春不出声的依偎着他,竖起耳朵静了片刻,才慢慢的退后,不出声的像只猫一样往门外溜。
明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门外无人,连脚步声似乎都没有过,空气里却泛着一股廉价刺鼻的味道,那是苏州产的桂花头油的味道,也不是说味道不好,只是土的很,乡下人用的,连舞女都不屑于使用。
谁会在这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用这种东西呢?
除了客人以外。阿诚一闻到这个味道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是受谁管辖?”
“曾经是南田洋子,现在,表面上是我,其实是藤田芳政。”
阿诚看着她,一丝醉意也无,那些威士忌也不知道喝到了哪些地方,他不知道,那些日日夜夜里,她总是靠着一些许威士忌来提神。
“那么你呢?你受谁管辖?荣初?还是藤田芳政?”
她别过脑袋,眼珠清清楚楚的盯着他。
“我只信我自己。”日本人?她从上一世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只不过是做一行爱一行,为了权力向上爬罢了,到头来,说抛弃就抛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两方都可以用。
而□□。她承认,在今生短短的一些日子里,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任务里,荣初还有他的小组,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点点不同,在作为代号为画眉的时光里,不用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拼命,松懈下来,自有人在背后顶着你的这种感觉确实是不错。
可她们不是一类人,她没有坚定的信念,也没有伟大的志向,也不关心什么新中国,什么全国人民,汪曼春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是为了一个答案而生的。
所以她并没有入党,只是暂时合作,顶了荣初妻子的代号行事罢了。她是一颗危险的暗棋子,摇摆不定,没有颜色。
为了复仇,也为了方便,从上方掌控明楼。
前世的她,想要的,是让明楼孤立无援,所以要斩断他的手足,今生的她,想要的,是无处不在,涂满他的整个人生
——在她死去之前。
“藤田芳政认为我是一个突破口,希望通过我,来拆散你们的铜墙铁壁。”汪曼春在76号的影响力不再那么强了,南田洋子一死,汪曼春平时也转向电讯和刑讯方向,不再和梁仲春抢行动,对外连枪也不能用了,本是颗慢慢消失作用的弃棋子。
可藤田芳政埋在明家的眼线也不是白埋的,孤狼本自恃在东北活跃立了不少功,本来也不将汪曼春看在眼里,汪曼春对她的态度也总是高高在上不放在眼里,她便自顾自的越级攀上了藤田芳政。
可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证据,却发现了明诚与汪曼春之间的关系。
一开始是明诚短则每隔一日,长则一周两次,夜里便要出去一趟,明镜说他是交了女朋友了。可他脱下来的衣服上却找不到女人的头发,倒是找到了猫毛。
然后有一天,她在明诚的口袋里找到了一管用了一半的口红。
明楼与明诚关系一向好,铜墙铁壁,可最近,竟然常常在书房里争吵,吵的确是一些细碎不着边际的东西,薪水,职位,阿诚总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孤狼相信了,心里却总有些怀疑。直到她发现了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就说的通了呀,阿诚悄悄和汪曼春好上了,明长官发现了,可他如今因为明镜又和汪曼春没什么明面上的关系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明里暗里的发火。
明楼此人,没有任何破绽,圆滑无边角,滑不溜秋的抓不住手,完美。
可就是因为完美才值得怀疑,他的所有空隙都被阿诚补完了,那么完美,就更像让人破开外表,
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而汪曼春,就是这么一把刀。
可他终究是不肯放心中国人,让孤狼来监视。孤狼不是一个人,她是一条为了复仇已经放弃人性的疯狗,比汪曼春强,起码,她不会被感情制约。
阿诚沉思了片刻,还是把西装脱了下来,罩在汪曼春的身上,
“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啊。”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汪曼春一笑,突然逼近过去,
“你是自己想问呢,还是替你大哥问的?”阿诚红了脸,比起现在的汪曼春,他还是喜欢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她,起码不会总让他那么窘迫。
“温暖放在你家几天吧,我最近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它。”
阿诚腹诽,汪大小姐什么时候照顾起猫来的,反正都是他来喂,也好,就对大姐说,这是朋友家
的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放心,你大姐就算知道是我的,也不会拒绝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