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愣了愣,当年他们生存的时代,那都是稀罕东西,平日得了都得小口小口节省着大家喝,哪儿还有选择的机会。班长咽了咽口水,问道:“都有?”
迟瑞心下了然,就近拧了拧桶上面的龙头,牛奶顺着龙头流了出来。迟瑞接了满满一杯牛奶放在了班长面前,道:“班长你先试试这个牛奶,喝完了再喝点儿豆浆。”
班长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牛奶,被烫得嘶了一声,连声道:“好喝!好喝!”刚才他看到迟瑞单独给了安瑶一杯牛奶,还以为只有安瑶有牛奶喝。
迟瑞演示完如何使用龙头,战士们排着队一一为自己倒了牛奶或豆浆。
安瑶为班长夹了个肉包子,刚想要递给班长,班长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替自己夹了一个豆角包子。他拿着豆角包子,微闭着眼睛用力嗅了嗅包子的香气,安瑶手指在桌子下面轻捻,一道符箓在她手中燃烧成灰,烟灰散了整个房间。原本还在为闻不到包子香气而烦恼的班长,忽然就闻到了!豆角的清香混合着肉味,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他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安瑶的符箓,他定然早就泪流满面了。
“班长,你记起来什么了吗?”旁边的小战士嘴巴里边塞满了包子,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班长吸了吸鼻子,鼻子发酸却又哭不出来的滋味,让他想起来当年在战场上,明明被溅起来的石子打在了鼻子上,但他不敢也不能流泪,因为眼泪会模糊视线。班长小心而又缓慢地将包子送到了嘴里,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道:“包子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但是,这个包子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我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的味蕾记得。”
班长一口一口将豆角包子吃掉,而后再伸手拿食物的时候,却避开了豆角包子。
迟瑞忽然转头看向了安瑶,他知道她习惯喝美式也知道她习惯喝低糖牛奶,却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迟瑞抿了抿唇,极快地用手机发了个信息出去。
正在大吃大喝的孙建国听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随手抓过坐在桌子旁边的白果擦了擦手,白果抗议地举了举拳头,孙建国视若无睹,淡定地打开了手机,见是迟瑞的消息,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他,明明大家相隔半张桌子,发什么信息?
“掌门,安瑶是不是喜欢吃甜食?”手机上赫然写着这么一句。
孙建国勾起了唇角,没想到他脑子转得还挺快,安瑶小时候最喜欢吃甜食,用无甜不欢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为了保住她的牙齿,安瑶与他们两个老头子的日常就是偷糖和反偷糖,进行了为期十八年的抗糖战争。随着她年纪渐长,他们本来还担心她糖分摄入过高出现问题,安瑶忽然就开始戒糖,但凡是游离糖绝对连碰都不碰一下,更别说奶茶之类的了。
“好处。”孙建国简洁地回复了一句。
不出一秒钟,手机震动了一下。孙建国瞥了一眼迟瑞,迟瑞正在替安瑶剥鸡蛋,剥好了之后,将蛋白掰进安瑶碗里,又拿了一只小碗倒上酱油和醋,把蛋黄捣碎在小碗里,这才递给了安瑶。孙建国挑眉,安瑶不喜欢吃鸡蛋,尤其不喜欢白煮蛋的蛋黄,当年除了抗糖战争之后,就是早饭时间例行的保卫蛋黄之战了。
安瑶非常自然地接过迟瑞手中的小碗,将蛋黄吃掉了。
孙建国瞪大了眼睛,迟瑞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看手机。
孙建国拿起手机,“谢掌门,知晓了。下次想要问我要好处,记得别笑得那么花枝烂颤。”孙建国气得胡子快要翘起来。
…………
距离迟瑞房子不远处的一处宾馆。这家宾馆距离阅兵广场极近,正是官方的宾馆,平时也对外开张,可最近半月来已经闭门不营业了。毕竟房间已经全部被征用了,今年的阅兵请来了不少军属,虽然大部分都是年迈没有什么文化的老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奶奶,您快回餐厅好好吃饭吧,别在厨房待着了,这边真的不需要您帮忙,厨师们可以做好的。您想吃什么东西,也可以告诉厨师们,他们可以做的。”客服部经理只觉得头比角落里放着的那个猪头还大,这位阿昙奶奶一个小时之前就霸占了厨房一角,并没有打搅到任何厨师,但经理还是觉得不妥。
“闺女,你别劝我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做豆角包子了。”阿昙奶奶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继续揉面。
“奶奶,豆角包子厨师们会做,您回去歇着吧,保证半小时之内送到您房间。”经理苦口婆心。
“闺女,我给你说个故事吧。”阿昙奶奶揉着手上的面,说道。
第176章
“阿昙年纪不小了, 该考虑一下婚事了, 她爹没有什么想法吗?”村口的媒婆挥着手帕坐在阿昙家门口, 跟昙娘说着。
昙娘有些犹豫,她家里不算富裕, 但是昙爹向来是个宠孩子的,送阿昙去读了几年书。那个时代,上过三年级就是高学历, 阿昙争气, 可是上完了六年级的!平常左邻右舍有个信件什么的,都会过来拜托阿昙读一读,也会顺便让阿昙帮忙回信。阿昙是个有主意的, 绝对不能就这么盲婚哑嫁了,可是年纪也确实到了, 村里的姑娘很多都十二三都嫁人了,阿昙眼瞅着拖到了十五岁。
阿昙站在门后, 媒婆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 画本子看得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是倒背如流,可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搞不懂现实状况的人。阿昙安慰自己, 才子佳人多是佳人被辜负,明知道想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还是少女怀春无限梦。
“娘, 我嫁。”阿昙叹了一口气, 从门内转了出来, 俏生生地立在她娘身旁,朝着媒婆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对方必须识字,哪怕是只读过一年书也可以,我不能接受睡在我床边的人是个文盲,就算不能举案齐眉最起码也得可以心意相通;第二,我要去相看一看男子,不求貌若潘郎最起码得看得过去。”
阿昙用得这些词句,媒婆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是阿昙的意思她懂了。媒婆笑眯眯地凑前了两步,道:“正好正好!今天来求亲的人家正好符合阿昙的心意,正是邻村会计家的小儿子于战,他家儿子识字,还会算数呢!”
“那我得自己去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阿昙抬起头,面上有些飞红,但神情坚定,势必要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媒婆心里打鼓,村里的姑娘说起婚事,哪个不是娇羞得说不出来话,偏生这个姑娘是个主意大的,媒婆有些谴责地看了一眼昙娘,满脸都是责备他家送姑娘出去读书。
昙娘向来懦弱,媒婆料想她肯定不会说什么,就算是说,也肯定是帮着她说话,说不得就不用去见于战,于战长得五大三粗面容黝黑,不符合村里小姑娘们的审美,若是小姑娘们自己去看,肯定不乐意。不过于战的长相很符合丈母娘的审美,能干活能吃苦还识字会算数。本来于战这桩媒也不用找去邻村,可人家于战说了,媳妇长得怎么样无所谓,拉了灯都一个样,但是必须识字,这倒是跟阿昙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家阿昙很好,读过书识过字,懂礼数性格也好。我和她爹总有归土的那一天,阿昙能有自己的主意,在这乱世里边好好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昙娘抬眼看着媒婆,道:“若是您不乐意,我们也不着急给阿昙找婆家,反正家里也不差阿昙这个小姑娘一双筷子。”
媒婆脸上没有面子,但收了于家保媒的定金,还拍着胸脯说肯定求到邻村才女阿昙,现在是骑虎难下,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道:“行,阿昙都不怕,人家一个大男人更不怂!我去跟于家约个时间,两家见个面?”
阿昙摇头道:“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地见面,若是不成,两家都没脸。明日我同你一道去一趟邻村,我就悄悄去看一眼于战,若是成,就让他们来提亲,若是不成,以后见面了还能打声招呼问声好。”
…………
会计房中,几个青年低头安静地坐在桌子前面打算盘。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衫,抱着手边的账册走到第一排一个壮实黝黑的青年身侧,指着账册里一个数据低声询问着。
黝黑青年认真地听他说完,接过账册仔细浏览一遍,另一只手熟练地拨动算盘,算盘清脆的响声像是敲击在阿昙心上。
阿昙抿了抿唇,眼光在两个青年只见转了一圈儿,在黝黑青年身上多留了一会儿,她向来不太喜欢油头粉面那种,更倾向于高大稳重壮实那种的。
阿昙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媒婆,媒婆飞快地伸手一指,指着的方向就是两个青年的位置。
阿昙想着路上媒婆说得话,说于家人的长相没得挑,众人当中一眼就能挑出来。她心里思忖着,按照大众审美,应当是站着的那个青年,她心里冒出一小撮遗憾,又仔细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媒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