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云的手被自己的娘亲拽着,死死拽着,他的面色何其比龙啸云好?他的母亲,那个温润的母亲有一天竟会对他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当天下武林人士的面。
龙啸云站在原地,道:“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诗音轻笑道:“当然知道,我从未如此清醒过。不,不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清醒着,只是我不敢,不敢去反对,不敢去说一个‘不’字,逆来顺受的结果就是如今的痛苦不堪!他欠你的,为何我来还?欠你恩情的是他,不是我!我不是你们的东西,可以送来送去的。”说到最后的时候,林诗音因为激动而声音大了起来。她不想去管自己在哪里,也没空去理会她说的话是否惊世骇俗,她太痛苦了,整日的心不在焉,整日的疲惫和思念让她再也不知道笑是什么感觉了。
多年来,她是笑过的,只是从未发自心底笑过。
她不想继续下去了,她想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林诗音忽然望向龙啸云,她的丈夫。“你还是你吗?当年那位龙大哥早就死了。如果说他欠你的,也早在那一刻全部还清了。此时此刻,我们谁也不欠你……是你欠了我和他。”丢下这句话,林诗音挣开龙啸云拽着自己的手臂,不再去看他一眼,而是拉着全身僵硬的龙小云离开了这家前一刻还是人声鼎沸,这一刻却是鸦雀无声的客栈。
龙啸云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座石像。
林诗音在经过黄衣少女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道:“饴糖姑娘,我觉得你很熟悉,明明第一次见你,却好像认识了很久。表哥,拜托你了。”说完,她挺直背脊,拉着她的儿子远离了里面的江湖纷扰。
饴糖动也不动,她只是倚在门口,半晌,才咕哝道:“在这里的是你的表哥,不是我的小李子。恐怕,我无法接受你的拜托了,诗音姑娘。”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基本上也就她一个人可以听到。
林诗音离开后,龙啸云才回过神来,手垂在身侧,藏在袖里的拳头攥得很紧。
上官金虹淡淡扫了眼龙啸云没有说话。现在这场闹剧有点脱离他预期的,本来他是想借某人的手杀了这对父子,如今看来,龙啸云也不需要死了,因为现在这一刻没有比他活着更痛苦的事了。
龙啸云神色惨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上官金虹冷冷道:“闹剧一场,你也可以走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充满了恶意,强烈的表达了他对龙啸云不屑。
龙啸云的身子一抖,面色从惨然变成了死白。
饴糖抬眼直直看向上官金虹,她眯了眯眼道:“你觉得我跟你,谁会赢?”
上官金虹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可这个答案他一点都不想说出来。
饴糖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轻笑道:“你若想与李寻欢一战,总是有机会的,而且很快。”说完,她又再度眯起了眼睛。
上官金虹眼睛里有着亮光,他的确很想与李寻欢一战,甚至想杀了他。因为,小李探花值得他去杀。
饴糖勾了勾唇角,转过身去看外面的天色。中午的太阳很大,阳光一丝一缕照下,暖洋洋的,特别舒服。这么好的天气,留在客栈里吃酒筵太可惜了。深吸一口气,她的双手负在身后,一蹦一跳地从门口离开。
看着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去,屋里的人一阵愕然。
这姑娘到底啥来头?竟然敢那么对上官金虹说话,而且还自顾自地就走了?
谁也不知道饴糖的身份,谁也不晓得她来自哪里,就连上官金虹也调查不出她的底细。在那日她突然出手带着李寻欢和阿飞离开后,上官金虹就差手底下的人去调查饴糖,没想到无论派出多少人去查,都查不出一丁点消息来。就好像她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世上竟然还有他金钱帮查不到的人,上官金虹清楚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不是他可以去掌控的了。
离开的饴糖继续在街上瞎逛,今儿个她是一人,李寻欢和阿飞不知道去干啥了,把她一人留在了客栈里头。无聊了半天,饴糖实在待不住就跑出来玩了,没想到会半路遇上林诗音,着实让她吃惊不少。
还记得上回见时,林诗音还在李园呢。
偌大的李园就她一人待着,孤零零的,看着特别寂寥。
在这里,没有她的存在,李寻欢还是选择了退出这条路。
如果在这里的李寻欢知道了以后会发生那么多麻烦的事,还会选择退让吗?
饴糖不清楚在这里的李寻欢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这里的李寻欢是个圣父!比她家的小李子还要圣父一百倍!啧,简直没药救了→_→就算想掰回来,貌似也挺难的!
☆、第四十八回
那是一座很广阔,看上去和别的富贵人家的庄院没什么区别的庄院。但只要走近些,抬脚刚跨上大门前的台阶,就会立刻从里面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饴糖坐在台阶上,阿飞抱剑站在她边上。他们俩与前面的十八个黄衣人面对面看着。这十八个人犹如幽灵般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们看上去长差不多,要想仔细分辨谁跟谁还挺困难的。
李寻欢进去挺久了,久到饴糖开始数十八个黄衣人,来来回回数了不知道多少遍。那天,离开如云客栈后她就回了她住的那家客栈,当天晚上,李寻欢就回来了。林诗音出现在龙啸云和上官金虹结拜的酒筵,并与他断绝关系,带着儿子就离开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武林。龙啸云没跟上官金虹结拜成功,大家似乎都在意料之中。这么个人想要玩过上官金虹,简直是鸡蛋打石头,不自量力。
除了这两件事外,大家比较津津乐道的是与林诗音一同出现的黄衣少女。黄衣少女的身份无从得知,那场酒筵上的人只知道她该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敢那么对上官金虹说话,并且没让上官金虹发难的估计全天下就她一人了。
于是,一时间纷纭说说,怎么天花乱坠怎么来。
李寻欢和阿飞知道这件事后,前者一笑而过,捏了捏饴糖的鼻子。后者则虎着脸训斥她不该跑到上官金虹面前去的,如果出了事,谁能担待?说实话,跟喜欢宠她的李寻欢比起来,阿飞更像一个严肃的爹!对,就是爹!有时候,饴糖都怀疑自己跟阿飞的位置错了!她看上去都快像阿飞的女儿了!!
李寻欢会去找上官金虹比试,饴糖早就想到了。没有去阻拦,也没多说一句话,就拉着他跟他一起去找上官金虹了。对饴糖来说,早战晚战总是要战的,与其以后再战,不如现在一战!
这时,有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寻欢。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但却是活着的。
饴糖似乎早知道李寻欢会胜出,没有多惊讶,只是从台阶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一蹦一跳地朝李寻欢小跑了过去。
那十八个黄衣人见李寻欢出来,连忙开始动手,不是向李寻欢,而是向饴糖动手。这十八个人是金钱帮总舵的守衙,也是金钱帮的精锐。还未等靠近饴糖,阿飞就已经出手。他手中的利刃刺穿其中一人的咽喉,血光乍现的同时又见判官笔,双钩,九环刀,五件兵刃等带着风声击向阿飞!
锐利的刀没有削去阿飞手中的剑,反而是被阿飞打落在地。阿飞的剑又快又准,这世上撇开李寻欢,或许没有一个人比他的出剑更快更准了。他的剑想刺哪里就刺哪里,丝毫不犹豫,直接就刺了过去。
其中一黄衣人从身后抢出,掌中带着一双凤翅流金铛向阿飞推出。这兵器很奇特,铛上满是倒刺,无论是谁只要沾上它一点,皮肉立刻就要被撕得四分五裂。阿飞没有向后跃,只是身子向前一迎,在那人露出得意微笑的时候,长剑自□□挑出,自双铛间向上刺出,‘哧’的一下,剑刺入那黄衣人的咽喉。
那双铛也就离阿飞一点点距离,只要黄衣人在往前推进一分,阿飞的胸膛就会皮开肉绽。只可惜,他已无力推进掌中双铛半分,他的双眼凸出,全身的肌肉渐渐失去控制,□□突然一凉,大小便一起涌出,双腿渐渐向下弯曲。
他失禁了,不但如此,脸上还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死前失禁,说实话是件相当丢脸和恶心的事。
周围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没有人再敢出手。剩余的黄衣人眼睁睁瞧着这流金铛的名家以可怕的姿势倒在了地上,每个人都嗅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剩下还有九个人,九个人中有一人已经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他们何曾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过如此丑恶和可怕的死亡。
饴糖从这些人中静静地穿过去,来到了李寻欢的面前。
李寻欢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抱住跑过来的饴糖,他缓缓道:“等很久了?”
饴糖努了努嘴巴,道:“都过饭点了。”
李寻欢道:“饿了?”
饴糖用力地点了下头。
将她抱起来,李寻欢轻笑道:“那我们吃东西去。”
饴糖道:“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