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脸色还好,想是看开了些,倒叫本宫担心了一阵,又不好出宫去看你。”说着怜爱的拍拍他的手。
明霞公主今日盛装出席,容貌娇媚,在旁附和道:“表姐夫虽是因急病去了,但他在宫中所作的画却能一直留着,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王安旭下意识的要屈膝抱拳,待反应过来,别别扭扭的侧身行礼,娇声道:“谢娘娘和公主牵挂,楚慧已然想通了,想来相公也不希望楚慧继续伤心下去。”
“好孩子……”史妃叹道:“真是委屈你了,你是陈家小姐,本宫的侄女,倒也不必非得守节,白白浪费青春美貌,本宫会跟陛下言明,到时再为你寻位如意郎君。”
王安旭僵了一瞬,愣愣应下,直到异族王子进殿,他才回过神来。
“异族王子卡尔汗,参见陛下。”
浑厚的男声回荡在大殿中,卡尔汗行单手礼。一身异族装扮,充满着力量与野性美,相貌不比时下的俊美男子,显得粗狂得多,衣摆上挂着多枚牛角骨雕成的佩饰,复杂的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王安旭心下微微颤动,他本就是男子,自变成自己妻子起,便没有了沉沦女儿乡的机会,也不能与男人交欢,简直如阉人一般。此时他却被眼前人深深吸引。
卡尔汗浑身充斥着野兽的气息,像是缺人驯养般,可王安旭知道,这种人一旦驯服了,便会如忠犬一般,得到他犹如得到异族的所有势力。自己现在的身份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也不可能再往上爬,更何况还有那人的出现,那可是一个大毒瘤,随时可能威胁到他。
想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旋即低下头,用茶盏来掩饰自己。
可若是去异族便不会有这种顾虑,若史妃真要将他配对,还不如眼前这人。在那里没人认识他,可以从头开始,前提是他要得到这位野性难驯的王子,为他所使。这般想着,他舔了舔下唇,眸中透着浓浓的野心。
卡尔汗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待皇帝叫起后,他退至一边,双手击掌,异族仆从了然,掀开了殿中央盖着的红布绸,一匹镶满蓝宝石的雕马展露在众人眼前,雕马栩栩如生,做出欲飞奔的姿态,马背上的蓝宝石在烛火下闪耀。
这马虽然贵重稀罕,但在这泱泱大国却不足为奇,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声,丞相不满道:“王子不远万里前来,不会就是为了给陛下看这么个东西吧,雕马虽有些精致,说是珍宝却太过了些。”
卡尔汗没理会他的挑衅,恭敬道:“陛下若想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只用灭掉这殿中的烛火便是。”
王安旭想起自己在史妃生辰上献出的烟花图,那时也是灭掉了所有的烛火,不由得笑出了声,惹来卡尔汗侧目。
皇帝也想起那一幕,饶有兴趣的派人灭烛火,待完全熄灭后,雕马渐渐起了变化,蓝光中,这死物竟如活过来一般,眼珠子轻轻转动,腾起的马蹄奔跃在这殿中,发出马儿的嘶叫声,竟是活灵活现。
王安旭目瞪口呆的站起身,这东西居然做得如此精妙,比他以假乱真的画作更为神奇。烛火燃起,雕马如开始那般屹立在原地,并未动分毫。王安旭这才发现殿中众人皆已站起身,面上惊诧不已,唯有皇帝还能勉强维持天子威严,却也是难掩震惊。
“好啊,果然称得上是奇珍异宝,王子带来如此宝物进献,他日若有所求,朕一定应允。”皇帝鼓掌后,又道:“不知这马是如何动的,竟还能发出马叫声。”
“启禀陛下,这马的口中放入了骨哨,马腹中有牵制机关,连接四肢,蓝宝石涂了异族石粉,这种粉末遇光则沉静,一旦失了光源,便会如夜明珠般,同时也会引动机关,因此这马才会动,迎风吹动骨哨,便会发出马匹的嘶叫声。”
“有趣,有趣,如此宝贝朕怎能忘了母后,来人哪,太后病恙,速速将这雕马送与太后宫中一赏。”
满殿群臣皆跪下,高和:“陛下仁孝,万岁万岁万万岁……”
宴中,卡尔汗多饮了几杯,有些昏昏欲醉,皇帝心情正好,准许他先行辞去,并派两位宫人陪行。
途径御花园,花香味浓郁,驱散了殿中憋闷的酒意。牡丹丛中,一青衣女子遗世独立,举手投足间独有一番韵味,青衣间绣有金丝玉纹,在月光下隐隐有流光浮动,颇有种脱尘绝俗的意味。
卡尔汗一颗壮汉心狠狠的挑动,不由自主的朝那而去,两位引路宫人亦步亦趋的跟上,唯恐这位贵客丢了踪影。
同时昏暗的地牢里,陈楚慧悠悠转醒。
35
一睁眼,看见的便是窄小潮湿的地下室,不远处的木桌上只有一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也不知墙角那只老鼠死了多久,浑身爬满了虫蚁。
陈楚慧连连后退,扑到石门处使劲敲打,可不管怎么呼喊,皆无人理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只蟑螂爬在她脚边,她惊呼一声,快速缩回冰冷的石床,扯过被褥,将自己蜷成一团,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双腿瑟瑟发抖。
她不知是谁打晕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那人又是如何知道她是女人,还称之为姑娘,这太奇怪了,知道她在那里的只有一人,莫非是……
不,不……她摇摇头,将自己搂得更紧。相公向来对她温柔体贴,又怎么会如此待她,定是那封信被别人给截了去,究竟是谁?他又图的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陈楚慧顺着声音望去,墙底下的石块被人从外面抽出,渐渐露出一个洞口,透进亮目的白光,一个托盘被了推进来,里面只盛了简单的馒头和一碗粥,洞口再度被堵上,无论她如何去推,皆无法弄开,像是外边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一般。
“你是谁?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陈楚慧惊惶地敲打堵住洞口的石块,可不管她怎么去喊,那送饭之人也未回来,喊得累了,她万念俱灰的蹲坐在地上,慢慢的搂着膝盖,失声痛哭。
人在遭遇大难绝望后,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陈楚慧如此,梅三娘也是如此。任袁沁说破嘴皮,她仍是不信王安旭并没有死,意志消沉、面如死灰,就是现在让她灵魂消散,她也能眼也不眨的面对。
梅三娘没有求生之心,袁沁却不能让她如此,画皮的主线人物便是这梅三娘,王安旭改了剧情,自己还有机会纠正,可梅三娘要是彻底灰飞烟灭了,那世界也会照样崩塌。若是以前任务失败,被关小黑屋,她顶多就是无聊烦躁,可现在她有了爱人,且还等着她去找,因此她决不允许出现半点意外。
强忍着灵体的痛楚,袁沁正在考虑如何劝导她时,幽深之处,传来阵阵道法诵经声,这声音宛转悠扬带着清冽之气,犹如雨水敲击池面的叮咚声,她蓦地安静下来,只觉身心舒畅,疼痛也得到缓解。
与她的舒适祥和不同,周围的鬼怪皆捂着耳朵,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空间。梅三娘也痛苦的仰着头,红唇间溢出支碎的呼疼声,满头黑发乍起,丝丝浮在身后。
袁沁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她乃是主神灵体,自然会喜欢道法佛经,而这些妖鬼却望而生畏,惶惶不可终日,怕自己被关死在里面,也怕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彻底的万劫不复。
“啊……他又开始修习道法了,好难受,好难受。”小妖拼命逃窜,一双灯笼眼胡乱四射。
亮光所照到的地方,无不是混乱不堪的景象,为了躲避这声音,他们像无头苍蝇般乱闯乱撞,可越是抵触,这声音越是要钻入他们的耳朵,反倒是有些妖安静下来,才稍稍好些。
这里居然会有如此道法高深之人,袁沁甚为惊讶,慢慢循着声音寻去,百鬼千妖的嘈杂声渐渐被她抛在身后,诵经声也越来越清晰。
眼前破开迷雾黑幕,蓦地出现一道金光。
光束里一人盘腿而坐,浮在半空中,那一瞬间,袁沁仿佛看见了高高在上、无喜无悲的神。
一袭青白相间的道袍,手持拂尘,墨发挽起只有一根玉簪固定,脸上平静无波,一看便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薄唇停止了诵经,轻轻抿着。剑眉星目,气质极为冰冽,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正定定看着她。
袁沁愣愣仰着脑袋停在原处,不敢再进一步,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待看见他冷淡的眸子,她才镇定下来。
暗自嗤笑,心胡乱跳个什么劲,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是所有看起来相像之人都是他,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的运气,都能遇见他,也有可能他正在某处等着自己去找,况且他已经完全忘记她了……没错,完全忘记,一丁点都不剩。
想到这,她气得一阵咬牙,垂下脑袋不语。
“你是何人?”荀邑淡淡开口,上下瞟她一眼,疑惑道:“非人非妖亦非鬼,有神魂却含着妖法,怪哉怪哉。”
不敢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他,袁沁苦恼道:“那你又是谁,明明是道士,却和一群妖物关在一起,不也很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