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运气不佳,她一直在输,手上连同蒋焃的银子全部输光,赌场的人出面给她签了一千两的欠条。
作为她的对手的男人,脸上长满了麻子,此时好不得意,简直当她是冤大头来宰。
“怎么样,再输下去,你们可出不了这赌坊了。”
袁沁扬起脑袋,唇微微嘟起:“谁怕谁,大不了我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你,就怕你不敢。”她就像是刚踏入赌圈的新手,被这赌局急了眼,迫不及待的要赢回来。
麻子男笃定她什么都不会,她身边的蒋焃也是无用的富家少爷,当即大手一挥压上全部身家,连同田地房产。
谁知刚才还一直输的蟋蟀,瞬间变得精神抖擞、雄纠纠气昂昂,咬下对手坚硬的脑袋,这一切只在瞬息间,麻子男兴奋的表情还僵在脸上,最后输得只剩这一身衣服,哭爹喊娘的被扔出赌坊。
“小丫头,你赢了,哈哈哈……”全程无反应的蒋焃,此刻却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激动的将她抱起转圈。
“东家,小的打听清楚了,他乃是掖县蒋府的独子,更是这方圆百里的纨绔子弟,最好斗蟀酗酒,蒋府的产业多不可数,这块肥肉要是被咱们吞下了,那……”
孙敖天望着赌坊中央,那纨绔抱着个容貌秀丽的丫头狂笑不止,他露出势在必得的邪笑,缓缓转动手上的翠玉扳指。
秀丽的丫头略有所感的回头朝他瞥来,唇轻勾,又转回头去。
赌坊闷热,他不知为何,后背竟冒出一层冷汗。
前世,蒋焃日夜沉迷斗蟀,每天靠饮酒度日,最后得知有奇蟀存在,并且赌坊东家看上他的能力,决定以三万两银子卖给他,这点银子在蒋焃看来并不多,想也没想便签订契约。
孰料这奇蟀拿回家后不出一夜便死透了,还不待他寻上门去,赌坊东家倒带着官差找来,说他已经把蒋府的产业全部输给了赌坊,并有字据为证。
他懵了,自知受骗,到官府力争,以前县太爷受到蒋府不少好处,此时却理也不理,不过是因为孙敖天许下承诺,侵吞完蒋家后两人三七分成,他在京都又有背景,县太爷不敢得罪。
案子判下后,蒋府所有的钱财皆归赌坊所有,蒋家人被赶出府,靠仅剩的存银找了处房子,蒋老爷染上疫病后,苦于无银治病,不治身亡,不久后蒋夫人也随他而去。张素花作为蒋家媳妇只为自己考虑,在蒋老爷得病时便已早早收拾包袱另寻住所,唯恐自己被传染,蒋焃仿佛一夜间失去所有,埋葬双亲后,他孤身一人游荡四方,不知去往何处。
袁沁身为主神,这些前尘往事自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怜孙敖天还来不急实施计划,便被掐死摇篮,莫名其妙的,赌坊一夜间烧得精光,他带来的所有财物皆葬身火海,紧挨赌坊的房屋却一丝损坏也无,人们便说这是赌坊做了黑心生意,被上天降下天火惩罚。
多年的积蓄打了水飘,孙敖天原先在京都开设黑赌坊敛财,只要在里面赢的人就会遭遇暴打,然后归还所有银子,赌坊内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天子脚下,新帝当政,进行大清洗。孙敖天的赌坊被官差查封,本人也被压进大牢,他叔父在宫中当差,到处打点托关系才将他放了出来,京都也待不下去了,他这才来到掖县,想着东山再起。
这下东山再起的筹码也没了,孙敖天岂能甘心,崩溃中,他想到了那日在赌坊出现的纨绔,自以为只要他带着奇蟀找上门,自会有大量的银子奉上,谁知一到前门,刚禀报大名,便被人打出去,说什么少夫人交代不许闲杂人等进门。
他咬牙思忖半晌,决定另辟新径。
袁沁一向奉行斩草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对此结果她十分满意。
对于蒋焃的调-教也被她提上了日程,虐得他苦不堪言,拿笔写字看书简直是要了他命般,又不敢惹她不快,只有咬牙撑下去。
蒋家旗下开了绸缎庄、酒楼、客栈,其中最大的产业是佃户租佣。袁沁目前掌管的是客栈的账目,掌柜们每月定时将账目送往蒋府核对,她正好碰上校对期,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看完所有的账本,倒还真看出不少问题。
有一笔银子所去无踪,平白无故的少了,这笔账目隐在一堆碎银记录中间,若不是她连一分一豪都算在内,怕是也发现不了。唯恐是主人家默许的藏银,袁沁拿上账本去问蒋夫人,这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好啊,身为蒋府聘请的掌柜,竟大胆贪银,我和老爷又何曾亏待过他们,一群蛀虫,这家业早晚都得被他们从内里掏空了。”茶盏猛的摔出,碎在一丫鬟脚边,茶水沾湿绣鞋,还有细碎的渣子,那丫鬟双肩直抖,头低到胸前,大气都不敢出。
蒋夫人气得捂着胸口拍抚,想起家里养了群这么个东西便是一阵后怕。因平时她与老爷看太多账目,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一般核对的时候,都是算整银,那些零七琐碎的并未放在眼里。
如今得知有数目不对,立即查看旧时账本,一看却是吓一跳,多年下来,零零总总累积一块,竟有足足一百多万两不知所踪,占据了蒋府总家产的十分之一。
“好孩子。”蒋夫人一脸感激的拍拍她的手,庆幸道:“这次多亏有你,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必要让那等不知感恩的狗东西好看,有什么事,我给担着。”
袁沁笑着点头,当即告退。不管是为了蒋焃还是完成任务,蒋府都不能毁了,不但不能毁,还得要蒸蒸日上。
一出门,忽有人影出现将她熊抱,蒋夫人看得真切,笑着摇摇头,只当看不见。
老爷说这丫头并非池中物,如今看来果真不凡,她竟在短短的时间算出所有账目不说,还能找出多年的蛀虫。原以为她是农家女并不懂这些,自己不去教也是存了刁难的意思,没想到却是自己低眼看人,错把珍珠当鱼目,记得这丫头有一叔父满腹经纶,看来是耳濡目染下,才有此才干。
想罢,蒋夫人更加羞愧,这才算是正式承认了这儿媳妇,儿子能有这丫头在身边,就是她与老爷下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蒋焃自身后拥住,下颚磕在她颈窝,语气像是深闺怨妇般,“难道账册还比我好看么?”
周围小丫鬟们掩嘴低低而笑,袁沁瞪他,蒋焃弱弱松手,表情沮丧,见她刚迈出两步,又停下,回手攥住他。
蒋焃盯着紧紧相牵的手,不受控制的咧嘴笑,脸上洋溢的幸福简直要闪瞎人眼。丫鬟们不由感叹,少爷这次是彻底栽了,府中丫鬟有姿色的不在少数,可唯有她入了少爷的眼。
府中谣传,少爷是因为尝过青竹姑娘的一次厨艺而爱上她的,不少人觉得自己真相了,此后,厨房里争先恐后的端上黑暗料理,皆只有一种苦味,蒋焃尝过一口,发火将盘子砸了,将所有人的月例银子扣完,才彻底消停。
丫鬟们顿悟,原来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就是做再多,少爷也只有发脾气的份。妄想做少夫人的女人不再少数,别人爬床只会落得被少爷踢断肋骨,或赶出府的下场,只有她轻而易举的获得少爷青睐。
夜里照例有迷烟吹进,窗棂响动两下,被熟练的撬开,袁沁躺着假寐,被他乐此不疲的精神打败,也懒得拆穿他,反正只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半晌后不见动静,她疑惑睁眼,见他躺在身边,一双丹凤眼深不见底。
两相对视,黑瞳映出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这是认知令蒋焃浑身战栗,一阵失神,喃喃道:“沁儿……”
袁沁一愣,心蓦地紧缩:“你唤我什么?”
“沁儿。”蒋焃再唤一声,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带起一阵瘙痒。
这个称呼一唤出声,心底顿松口气,仿若长期的枷锁被解开,找到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四肢百骸都像被泡在清泉里,沁人心脾,前所未有的舒坦。
袁沁的感觉比他更为强烈,在他的眼眸里,她能够看见自己的灵魂,而不是这身皮相。如熊孩子唤她一般,只觉甜蜜轻松,这一刻,她无比肯定,兜兜转转了一圈,陶醉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
翌日,袁沁以蒋府少夫人的身份召集各位掌柜。
私贪银子不是小事,更遑论这么大笔的数目,多年下来,其中牵扯的人已不在少数,各掌柜都包含之内,有动贪念的,也有大势所趋、迫不得已跟随的,不管如何,这已是关系到蒋府的家底,既然如此,那便要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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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召见,各位掌柜的却姗姗来迟,显然未曾将她放在眼里,袁沁也不派人催促,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他们才结伴成群前来。
为首的长胡子男瞥了上座的少女一眼,微微弯腰道:“我等俗事缠身,故而来迟,还请少夫人恕罪。”
袁沁抬眼笑道:“各位掌柜尽心为蒋府办事,我岂会怪罪,请坐。”
众人皆毫不客气的坐下,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敬重他们是应该的。唯长胡子男多看了一眼,他乃是福来客栈的掌柜赵世通,也是暗中做假账,企图贪掉蒋家财产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