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屏息。
就见那两滴血就像是认出了对方似的,随着微漾的清水不住的摩擦,最终严丝合缝的融为了一体。
叶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目光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欣喜的看向铃铛。
其他几人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柳牧白却冷哼一声,几步跨到了桌前,将食指伸到了嘴里,锋利的犬齿划破皮肉,一股甜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他“啊呸”一声,吐出多余的血,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又滴了自己的一滴血下去。
本来已经归于平静的水面再度泛起波澜,他也因此引来了所有人的怒视。
“喂你——”
美貌的师兄兀自伸出舌头舔舔自己手上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十足的笑。
“看杯子。”
“什么?”
众人不解,再次垂头而望——
就见那方才已经融合了的两滴血,此刻竟然毫无节/操的又与柳牧白方才滴进去的那滴血愉快的磨合在了一起......
众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废话。”柳牧白翻了个白眼:“非亲之间的血液也融合了啊。”
“这怎么可能!”
这是接受不了现实的柳老庄主。
柳牧白又嘚瑟又高傲的哼了一声。
“愚蠢的中原人,滴血认亲这种把戏,早几百年就不用了。”
众人:“......”
这真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现象。
据铃铛后来解释,经过他们五圣教的多次实践,发现只要是加了水,任何两滴血都是能相融的。要是用它来认亲的话,那全世界都是你亲戚了。
既然滴血认亲没用,铃铛脖颈后又没有那个标志性的胎记,除了一张与柳夕七分相像的脸,与那不知是身亡还是存活的小小姐同样的年龄与出身地,都代表不了什么。
更何况,铃铛她是真没有幼时的记忆,柳牧白又摆明了拒绝让铃铛和他们扯上关系。
这认亲之路,还是遥遥无期啊~
认亲会议不甚圆满的结束,几位庄主又拜托铃铛去看看他们的宝贝小姐,说是她最近的状况很是不好。
铃铛听罢,自是一万个巴不得的。不说她来此的本意便是看宛姝,就单是“宛姝有事”这四个字,也值得她担心好久。当下便也不耽搁,牵着她的好师兄就熟门熟路的往她的房间走去了。
她可还惦记着她一直想要的一套银饰呢,而且还指名要她“师兄大人”“亲手打造”的。
去宛姝房间还有一段距离,铃铛在路上抽空跟柳牧白将这事说了。原本要他为别人打一套安了子母蛊的银饰,他是拒绝的。可是听闻那姑娘一路上帮衬铃铛良多,与铃铛情同姐妹,又是此次联姻事件的另一个受害者后,便也推拒着答应了。
就当是送个礼物给铃铛的好朋友,也当做是人家成婚的贺礼了。
两人跑到那风景极佳的小院,果真见无一人看守,大门却紧闭着。铃铛心头微讶,向身后的柳牧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宛姝,你在吗?我是和铃。”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沙哑的女声。
“进来。”
铃铛拧紧了眉,想也没想的一把推开了门,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呆呆的坐在窗边的少女。
她原本身量是极好的,不纤瘦,却是精致帅气的可爱,可是如今一看,却是瘦削的过了头。
原先极为合身的衣裳已变得宽大,窗外偶尔起风,她的衣领袖口就定然会灌入道道冷冽的冻风。
然而变化更大的却是她的脸。
歡骨高耸,眼眶深陷,嘴唇乌黑,脸色却是惨白的。
要不是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皱眉时的神采,她真的会认不出,这是那个时时要挡在她身前,一把重剑可劈山河的“姐姐”。
“宛姝......”
“铃......铛......”
她枯张着嘴,哑着喉咙艰难的喊出这两个字来。
这两个字就像是触动了她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似的,那深陷的眼眶里,依稀可以看出澄澈的黝黑眼珠子一转,两股泪就沿着她干涩的眼角流下。
她哭。
“铃......铛......我......”
铃铛赶紧冲了过去,伸手环住了她。
“宛姝不哭,我在,我在。”
“铃铛......我......不能嫁给......他......”
“你......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持续开虐~
要珍惜这种现状啊~毕竟安稳的日子不过了~(如果这也能算是安稳的话!)
因为......小将军就要去打仗了啊!
☆、我嫁给他
“我不能嫁给他,我要是嫁给了他,你该怎么办呢?”
我还有我的爹爹、伯伯、外公。
可是你就一个人,一个孤孤单单的人,一个连自己这支血脉都不知道出自何处的人,该怎么办呢?
铃铛想,她大概明白宛姝的意思了。
她初见她这幅模样,还以为是为了以后再与唐无涯无缘而忧心重重,兀自消瘦。却不曾想,她竟是不想让她们的姐妹情谊,哪怕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嫌隙。
可是宛姝啊,你这么好,可叫她如何消受呢?
连哄带骗的叫她吃下一些流质的汤水,当做几天以来的营养补充,再将她守着睡下,铃铛才起了身出门。
师兄已经在房外等了许久,想也是怕打扰了她们小姐妹之间的交流。听到门开的声音便转头看向她,见她怂拉着肩膀,神色恍惚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还想什么呐?”
铃铛晃晃头,蹙着一双眉回看向她:“没什么。”
柳牧白笑,看她不住揉肩膀的手,似乎觉得她自己揉的不到位,便接手了过去。
他的力道和穴位都是拿捏的极好的,不过浅浅几下,就揉的铃铛忍不住舒服的眯眼。
那眯眼的动作像极了一只猫儿,在他面前慵懒的袒露着柔软的腹部,脖颈,看的他心内长叹一口气,忽而附唇到她耳边,轻道:
“铃铛......也是个温柔的人呐......”
不知是呼吸太过炙热,还是他话里的某些东西让她觉得很羞涩,总之,在他那话说完,铃铛的脸就红了一片。
她极少这么耐心的照顾过别人,就连她的病人也未曾得到过如此的待遇,通常都是一杯温水,一颗药蛊就打发了他们。
但是如果是按照她方才的举动的话......那倒的确能算是温柔的。
“我......我本来就如此......只是教中师兄们筋骨强健,我便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劝哄。”
“好好好,由的你,的确是我们身体太过结实。”
柳牧白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而改为抚上了她发丝细软的头顶。
“只是教中筋骨强健的师兄们都想你了,你也该再回去折腾他们了吧?”
“我......”
铃铛皱眉,似欲言又止。
柳牧白轻叹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往下移,渐渐遮住了她的眼睛。
“师兄你......”
“铃铛你现在看,你能看到哪里?”
一片漆黑中,柳牧白如山泉般清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满富于欺骗性的,诱导性的,让她轻易的就顺着他所言的而去想了。
混沌无一物的世界,天地之间都唯有一片的漆黑,然而渐渐的,这黑暗中亮起了隐隐约约的光。
起先只有一点、一滴,而后越来越多。这星星点点的光逐渐集聚到了一起,最后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耀眼且夺目。她忍不住的闭了闭眼。
只听“砰——”的一声,光球碎裂,她应声而望去,就见那光球已经化为了无数团光点,将她周遭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片参天的森林,林中常年烟雾笼罩,四方分别驻守着双生的灵蛇,百足的蜈蚣,背纹风象的风蜈,双钳奇大的圣蝎。而在更远处的圣殿里面,则供奉着通体如黄金般的玉蟾。
她有些痴痴的看着那仿若千万年没有见过的场景,耳边就忽的传来一声少女的呼喝声。
她猛地一回头,就见身后的场景又产生了变化。
那是一汪澄澈无比的清泉,泉中屹立着一颗需十人合抱的大树,枝桠茂密,足可遮日月。
粗壮的树根从泉水里冒出头,小巧却漂亮的毒虫们在上面歇脚,一群群碧蝶在其间环绕,飞舞。
方才喊她的,却是那在泉边嬉戏的少女。
不过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一群少女们臂上皆纹有各圣兽的紫纹,代表了其居于哪位圣兽使门下,此时不知因何故聚集到了一起,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唯留腕间的清脆银铃。浸了水的银铃声全然没有少女们的笑声清脆,与之合着却别有一番风味。
不多时,清泉周遭的密林里又发生了些许事变,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抱头滚出,与泉中沐浴的少女呆呆相望。
少女们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林子里少年们的笑声也随之响起,只是在不多时以后,就会化为哭喊。
五毒教的女儿,从来都是不讲任何情面的。
铃铛就看到这里,等她回过神来时,脸上已是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