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倒下了一群的毒尸。
男人轻巧的落地,一把拎着少女往后跃了几步,跃进了五毒教弟子的保护圈。
少女方才怯怯的转过头,男人胸膛处裹着的白色绷带已经慢慢的渗出了嫣红的血。
大师兄的伤口,又崩了。
被称作六师妹的少女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跪倒在地上,眼里的泪花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砸到浸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的地上。
“大师兄......对不起......”
缠着绷带的男人皱了皱眉,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干裂出几道血痕的手缓缓的摸上了少女的头。
“不要紧,咱们再振作一下,把五师弟的身体抢回来。”
少女再也忍受不住,“哇”的大哭起来。
你答应我回来后就娶我,到了最后我却只能在战场上遥遥见你一面,见你如何食我们兄弟姐妹的骨血,你要我怎么办啊!
围在他们身边的弟子们也像是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似的,攥着虫笛望着前方的眼睛都有些通红。
半是血性,半是疯狂。
我们将以我们的血肉作为代价,将所有胆敢伤我族类的人永生囚禁于此。
我们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弃之如敝屐的五毒教。
我们永生都生活在尸人的噩梦中。
我们世代都将坚守在此,只为了偿还我们先辈们的罪孽。
炼尸之法,不该留于人间。
遥远的,仙踪林以北的,雄伟的祝融殿内,传来一声似要撕裂天际的怒吼声。
无数的五毒弟子遥望而去。
那是他们的,德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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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的,远到大约横跨了整个大唐一半的疆域不止,有一座巍峨的城墙,里头是大唐最后一支精锐。
天策府。
安眠在这里的和铃却忽的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直起身,恍若尤在梦中,呆呆的看了眼窗外,却只见着一轮绯红的血月。
那绯红衬着化不开的黏稠的夜,就像一滩同样黏稠的化不开的血似的,高踞在苍穹,惹得人心里一阵惶惶不安。
远处,传来寒鸦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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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边陲的雪域之上,贫瘠的红土里,江湖人时而向往又时而惧怕的恶人谷总部就建立在这里。
只手可摘星的高楼上,白衣的谷主迎风而立,仰望着这片苍穹。
今夜的血月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高处本部胜寒,亦没有那层层叠叠的云,在谷主这个位置仰头看去,那轮血月与他脚下的红土地仿佛交织在了一起,如一条血流的大河,汹涌着波涛,涛里有无数狰狞的巨兽,张着它们的大口,于漫天的血浪中,吞噬着这看似安详的江山。
谷主叹了口气。
“大唐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一道人影却忽的出现在谷主身后。
那是个半边脸上带着藤蔓纹路的银质面具的男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微眯着,无端的露出与这半空中的一轮血月相似的邪气来。
他垂首,喊了声:“谷主。”
“消息已经传到了唐家堡。”
谷主道:“堡内现在形势如何?”
男人轻哼一声,似是嘲笑般:“天真而又乐观的杀/手们。”
谷主也笑:“等浩气盟的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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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冬至,向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好奇盟内也略显的萧瑟了。
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枯草堆了一地又一地。
偶有四季常青,也是鹤立鸡群。
盟内向来不缺欢声笑语,只不过今日,笑声骤停,就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似的,瘆的人心惶惶。
白衣的美少女与黄衣的俏姐姐站在一起,青衣的公子与白衣的美少年一道,站在蓝甲的盟主身后。
几人位置稍有不同,但仰望天空时的神色都是一致的。
担忧,无奈,悲哀。
盟主终是叹了口气,摇摇头。
“再等几日,方见分晓啊。”
后头有人问:“会持续很久吗?”
“或许一月,或许一年,或许......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接下来就是战乱四起,然后将军终于要大杀四方......大概.......
☆、前往藏剑
夜色如洗,半矮的山丘外刮来道道的凉风,吹的落叶的枯木更显萧瑟。
不知是不是云层较厚的原因,还是人心的闷塞,和铃总觉得今日的夜,沉闷的很。
一如她久久不能平复的内心。
从那夜血月中惊醒过来后,她便没有做过一个安详的好梦了。
梦里总有冲天的血光,尸人的怒吼,遍地的横尸,哀伤而又无力的嘶吼。
这些总让她抓狂。
她想起了五毒教,想起了困于教内的一批毒尸,想起了虎视眈眈的天一教,亦想起了自身难保的德夯。
细想一下,她离教已两年有余,任务却始终无着无落,前一段时间费力的排除了一个选项,又不思进取,整日留在天策府这个安乐乡里,只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
她是不是该离开了呢?
这个梦或许是一个警示,还有那天的血月。
警告她不该长留于此,警告她不该枉念旧恩。
可是真要她离开的话,她又不舍得。
不舍得生活了一年的地方。
不舍得新认识的朋友。
不舍得那个嘴硬心软又暴躁的小将军......
要是五毒教真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饶恕自己啊!
总觉的自己又绕到什么死胡同去了的铃铛无力捶地。
是选亲人还是爱人?
屁!小将军那里八字还没一撇!
铃铛失力的瘫坐到了地上,一副颓废浪子样的赏月。
干枯的草地上却又传来一个人沉稳的脚步声,铃铛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材健硕的高大男人,怀里还抱着两坛极为眼熟的东西。
离得近了,铃铛自然看清了这人的模样,遂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大叔,今天没瓜也没肉啊。”
男人豪爽的笑笑,坐到铃铛身边,道:“怎么,被你们牛大爷打入冷宫啦?”
铃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牛大爷把小将军打入冷宫了都不会把我打入冷宫的!”
“啧啧,这么有自信?”
铃铛不说话了。
男人遂拍拍自己怀里的两个坛子,道:“没事,大叔有酒。”
而后男人将酒坛子的布盖子一掀,一股浓郁且似曾相识的香味铺面而来。
铃铛又想起那不甚美好的醉酒之旅了。
眼瞅着男人抱坛直饮,铃铛还是好心的提醒道:“这酒,不普通吧?”
“千秋酿,也就你大叔我能这么豪饮了。”
男人自豪的拍拍酒坛子。
铃铛撇撇嘴:“未必。”
“宛姝就偷过好几坛了。”
男人愣住了。
铃铛又道:“你们将军真可怜,几坛子酒都要被人惦记。”
“......啊?”
“我说,大叔你都一把年纪了,别酗酒了,主要是别偷酒了。”
铃铛真挚的回道。
男人:“......此话有理,我偷了这一次再也不会偷了。”
“那就好。”铃铛点点头,然后从善如流的从男人怀中抢过一坛未开封的佳酿,打开:“为了不让你酗酒影响健康,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解决了一坛子吧。”
看着铃铛那喝一半,漏一半的喝法,男人觉得很肉痛。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的......”
铃铛拿湿哒哒的袖子一擦嘴巴:“不勉强!”
男人:“......”
两人就这么边喝边漏(特指铃铛)着,又过了许久,铃铛都有些醉意了,男人问道: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从不喝酒的。”
“啊——大叔不也一样吗?”
铃铛就地一躺:“咱俩都有心事。”
“对啊。”男人叹了口气:“我这心事还蛮大的。”
“我的也大。”铃铛反驳。
“介不介意说出来?”
“介意,我喜欢一个人干嘛要和你说?”
男人:“......”
“那......喜欢谁?”
“不是都说了不和你说吗,说了你肯定知道是谁了。”
男人一囧:“你小子还会喜欢人?哪家的小姑娘?”
铃铛吐了吐舌头,又趴了起来:“大叔你呢?你有什么心事?”
男人瞪了她一眼,心道心眼儿怎么这么多,但嘴上也没含糊,爽快的答道:
“要打仗了啊。”
要打仗了啊......太平的日子怎么就这么短呢?
此时,天策府总营内,众营长将军教习皆聚于此,却无一人说话。
坐于主位上的是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
男人脸上线条冷峻,锋芒内敛,如墨的两眸子一张,周身温和的气质便陡然变化。
像褪去了绵羊的外皮,露出了狼群锋利的獠牙——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由的紧绷了起来。
“杨宁呢?”
半晌,他问道。
右座之二的小将军眉头一皱,眸子一扫门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坐于他右侧的一个高大健壮的大汉也扫了一眼堂内,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回到:“将军今夜,恐怕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