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认这苦差事。
“顺带这房子也归他家。”
这下倒是有人起了心思。
破归破,毕竟是一处地,修修补补好歹能住人。
宋浅就这样看着他们明摆着把他当物品一样算计来算计去,握住的另一只悄悄有了动作。
忽然人群里不只是谁喊了一句:“赵寡妇家没人,要不就给赵寡妇吧。”
底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里谁不知道赵寡妇啊,这盐垛庄出了名的寡妇,和半个村子的男人都有染,平白路上看见都是搔首弄姿,不要脸。
就是知道她在这里面,也不怕她怎么样,死了丈夫还没有公婆的女人,在村子里实在没什么地位。
女人们嘁嘴嘀咕,这个娃子要是给了她,以后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
角落里被点到名的赵寡妇丝毫不在乎,却盯着那个少年不放,眼珠子一骨碌,想的不知道是些什么。
寡妇一开口就点明利害:“老村长,这娃一看就是个命苦的人,不如让他认为做妈,我养他小,回头他给我养老。”
她扯着嗓子大喊,也不客气:“站在这儿的不都是看上了这房子了吗,我不要这个,回头让这娃改个赵姓,叫我一身妈就行。”
被道出心声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妇人率先大笑出了声。
认儿子?那寡妇?
别认成丈夫喽。
但谁都不愿意摊上这么个倒霉东西,能不能熬过这场病都不知道,要是接回去死在了自家,找谁说理去。
晦气!
被挑选的少年迷蒙睁开眼,一醒来就听到自己被认领的消息。
“我不想。”
他声音虚弱,一冒出就被淹没在这嘈杂声中。
宋浅半蹲在床前,紧握住他颤抖的右手,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糯却掷地有声替他回复:“十七说,他不想认她。”
众人这才注意到前面小小一团的宋浅,水汪汪的眼睛努力睁大以露出凶相,却因稚嫩的脸庞显得滑稽,引人发笑。
“这宋家娃娃怎么跑到前边了。”
老村长这时又发言:“宋佳媳妇,你着闺女要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不上体统。”
人群最外围的董成梅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少人把目光转到她身上。
“叫你呢,你家二丫头跑前面捣乱去了,快带回来。”前面的男人抵她一下。
前方的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等着她上前抓她回来。
宋浅不得法,跟着出了屋。
董成梅一脸气愤,揪她耳朵让她长长记性。
“闹什么呢你,还嫌你爸打你不够多?脑袋被大铁门夹了?”
前面财产的分瓜闹了很久,昏睡的少年自己起身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赵寡妇领养的提议。
不改姓也不行。
他双手强撑着坐起,表示自己不需要抚养,如果谁能出钱帮着把他奶奶下葬了,他把屋子送走还加几条鱼。
深冬季节,湖面都结了冰,想吃上鱼可都是不容易的事。
家家户户为了过年三十晚那天鸡鱼肉蛋的好兆头,以前多少天就买了用盐腌好备着。
稍晚一点就贵了离奇,几斤猪肉都买不了一条鱼。
说的让人心动,几乎人家的跃跃欲试。
商品竞拍到了最后,村头张老五家负责出钱一直安排到下葬。
一场闹剧进行到最后,没几个人记得自己是来祭奠老人的,看完笑话一样心满意足回了家。
倒是有人在路过他家厨房时看见了他前一天烧的鱼,捻指尝了一块,立刻又吐了出来。
呸!
鱼胆肯定破了,他妈是苦的。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小仙女们动动手指,点个收藏
欢迎评论,嘻嘻嘻嘻……
第12章
老人最后走得还算体面,一直到众人烧完最后一张纸,都没出现过任何意外。
传统三天的丧期因为出钱人的不愿意,棺材在家里停了一天就送走了。
这期间也只项栾城和全程站在棺材旁守灵,也有极个别好心人时不时来哭号两声。
至于那些个项家的亲戚,从头至尾没露过面,可能连这一家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下完雪后天越发的冷,太阳却出现的一天比一天勤快。
送灵的路上,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结了冰的路面极其难走,四个好心壮汉抬棺走向村尾坟地。
走在最前头的的项栾城披麻戴孝,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这两天的折腾,已经瘦脱了人像。
宋浅跟在队伍的中间,看着那个少年步履蹒跚,十几岁的年纪却死气沉沉如□□十岁的老年人。
化水的雪结了冰,路面光滑,不长的队伍走得缓慢,没有哭泣,没有嬉笑,一路悄无声息。
迎面撞上隔壁庄子上的另一个送葬队,队伍中哭哭啼啼,哀乐悲鸣,两支队伍在下一个路口一起拐弯进入坟场。
唢呐声大而洪亮,悲凉穿透整个村庄直达人心底。
一张张纸钱被扔进火焰,众人排队依次上前叩拜。
项栾城一个人站在那座骤然高起的土堆旁,等大部分人走了,才跪在坟前重重磕下四个头。
最后起身的时候,额头脑门正中间沾了些黑灰色的湿土屑。
宋浅静静站在他身旁,想要靠近却克制住距离,在他转身后又跟上,隔着半米看他一步一步又走向不远处他爸他爷的坟头。
再次磕头,认真而郑重。
她嗡声叫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项栾城早不是给颗糖就会笑的孩童了,宋浅给予的好处,他能坦然接受,却不会就此另眼相看。
不过是个傻子。
少年收拾好没带回应地离开,走地艰辛却没有停下脚步。
两三天的不眠不休加上几乎没有任何进食,他还没走出宋浅视野就半栽倒在路上,右半边身子侧靠着地。
宋浅焦急地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手挥开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软着声哄劝:“十七,别闹,我带你回去。”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冷着眼看她:“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天天缠着我。”
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接近他,糯糯开口:“我想和你做朋友,想帮你。”
笑话。
项栾城心中的嘲讽声快要淹没身躯,却也只是不可察觉地抽了抽唇角。
宋浅不理会他的冷漠,继续:“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坏的。”
项栾城转头不再看她,费力到再多摔了几次也要自己站起来。
膝盖应该是磕破了,走路姿势一瘸一拐。
宋浅只能跟着慢慢腾腾向前走,不敢有任何靠近。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宋浅不能多停留,想着要给他带点吃的,午饭只吃了一点点就都塞进了口袋。
等她爸带着烟斗出门看牌,宋浅也跟着悄摸出来了。
走在路上能听到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因为是方言还说的快,她听的七零八落,却独独听到了十七和赵寡妇。
她搜肠刮肚,不断回想小说中关于这一段情节的描述,却毫无所获,实在项栾城的主要剧情在全文后三分之一,前期只出现过了了几笔。
还都是不断欺负别人,或者被欺负的画面。
宋浅加快步子走到项家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比吊唁那天来的人还多。
大人小孩都有,啼哭嬉笑谩骂不绝于耳,她像上次一样借着娇小的身形不断向里钻。
一到里面就看见赵寡妇半披着衣服哭哭啼啼走在板凳上,零下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宋浅看她半漏在外面的玉肩已经泛红,不自觉自己打了个冷颤。
寡妇用手帕掩面,尖着嗓子装柔弱:“我本来就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你说这孩子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没想到……”
说到一半,抑住声又哭了上来。
瞎子都看得出来的剧情,她好心来找他却反遭侮辱,这是一定要给她个说法的。
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不合格的烂剧,甚至男主人公都不曾出现的独角戏。
宋浅看她表演的着实尴尬,光打雷不下雨,眼珠子不停地咕噜噜打转观察其他人,嘴里咿唔念念有词。
村民也都知道寡妇是什么样子的人,肯定就是看上这个兔崽子,想着当不成儿子,就当丈夫。
不过没什么想替项栾城说话的,更何况寡妇这香肩一露,不少和她有过染的男人歪着心思地直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商量好了似的开口,十几岁小屁孩刚发育,冲动点没事,能负责就行。
女人们听了心中冷笑,还不是看这小子好欺负,图自己方便。
也没个主事的人,一个个附和着就要把这门荒诞的亲事定下。
十几岁的孤儿,三十岁的寡妇。
的亏这群人想的出来,宋浅见形势越来越不对,四下张望寻找项栾城。
而一边计谋快要得逞的赵寡妇也不愿意再装,勾着唇浅笑。
管他什么栽赃陷害,好使就行。
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可是想赖赖不掉。
而此时身为话题主人公的项栾城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留下来的都是些陪伴了十几年的老物件,要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