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珊不常出门旅行,长到十九岁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跟着妈妈一同去了一趟邻省,住的是舒适便宜的连锁酒店,从未接触过这种装修得极其豪华的酒店。
邵然此时已经走到了前台,前台小姐的脸上洋溢着温柔又热情的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邵然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会员卡递了过去。
阮珊不明白酒店入住的程序,坐在旁边的转椅上来来回回地转着,一边看邵然俯下身子低头签字,一边在心里想着他真是好看。
好看到哪种程度呢?好看到每一个见到他的女生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回过头来多看几眼,好看到阮珊盯着他看的时候会忍不住发呆,好看到让她觉得好似天上的月亮,皎洁又明亮。
邵然从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房卡,阮珊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里只有她与他两个人,邵然伸出手去按下了“15”的按钮,电梯间温热的空气里,阮珊原本冰凉的手微微有些冒汗。
其实心底是紧张的,对阮珊来说,跟一个男人去酒店还是一件听起来让人觉得神秘的事情。她在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活动的时候,电梯门已经打开,邵然回头对她笑了笑:“到了,出来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阮珊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邵然找到房间之后拿出房卡打开了门,进去之后先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到适宜的温度,之后他推开卫生间的门打开淋浴头试了一下水温,从里面探出头来:“水温正好,阿阮,你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吃饭。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情就打我房间的电话……”
“啊?”阮珊愣了愣,“你不住在这里啊?”
邵然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抹坏坏的笑:“怎么?你想让我住在这里?也可以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衬衫的扣子,“那我就脱衣服睡觉了。”
七月的夏季,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阮珊已经在酒店房间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看到了他的胸膛。
暗淡的光线很好地掩盖了阮珊的脸红,她强装镇定地吸了吸鼻子,而后忽然从床的那端爬过来跪在床上环上邵然的腰:“像对待她们一样对待我。”
“对待她们?”
“对,她们,你过往生命中的那些女人,你逢场作戏过的女人,付出真心过的女人,一夜缠绵过的女人……”阮珊挺直了脊梁,手也环上了他的脖子,她的脸凑过去,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道,“你跟我说过的,你说你有过一段荒唐的生活的。”
“阿阮,”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深吸了一口气捧起她的脸,“我不会像对待她们那样对待你的,阿阮,我们来日方长。”
他从她的房间退出去之前,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天晚上两人在西宁一家小有名气的饭店吃饭,一盘盘菜端上来的时候阮珊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草原上的饿狼一样两眼都在发光。是邵然挑选的菜,说是既然来到西北就一定要吃牛羊肉,手抓羊肉整整一大盘,还有闻起来味道就极其鲜美诱人的牛肉汤,上面漂浮着几片香菜,然后还有各式的烧烤,味道都极其醇厚。
她咽了口口水,一边把手抓羊肉旁的一次性手套戴上,一边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向邵然:“你简直太了解我了,我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那就多吃点。”邵然笑了笑,伸出胳膊来将她面前的汤碗端过来,用勺子盛了一晚牛肉汤给她,“尝尝牛肉汤。”
热气腾腾的牛肉汤使得阮珊与邵然坐着的那一片都弥漫在一层白雾里,阮珊大口喝着汤吃着肉,邵然也低下头吃。偶尔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总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幸福。
若是非要从记忆中找寻这样的时刻,应该还是十多年前,父母尚未离异,彼此还有真心的时刻。邵然记得某一年的除夕夜,小小的他穿着新衣服跟在厨房里年轻母亲的身后看她张罗饭菜,那一年生意刚刚好转,父亲除夕夜也免不了要晚归。做好饭之后,母亲与他坐在客厅里等着父亲回来,后来听到开门的声音,母亲就急忙站起来去给父亲开门,心疼地拍去他军大衣上落着的那层薄雪,父亲对自己笑了笑,扬了扬手里拎的酱猪蹄。
印象中那应当是父母和平共处的最后一个冬天,属于童年时期的很多记忆他都渐渐淡忘了,这个场景却总留在心底,留待着他在以后很多个黯然的时刻拿出来咀嚼,以此提醒自己不是没有经历过祥和静好的时光的。
——想起那个场景时候的心境,和现在相似,和现在这样带着点笑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叫阮珊的女孩时的心境相似。
是最最平和,和最最安宁的。
他们是第二天去的青海湖。
从西宁到青海湖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酒店有租车服务,是邵然开车过去的。
那一年的青海湖还未盛名远扬到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地步,那一年的青海湖还是宁静的。
是阮珊从未看到过的景色,路上鲜少行人,两旁的草原上开满了格桑花,它们在风中摇曳着。再后来碧蓝色的青海湖慢慢在眼前浮现,那种纯粹的蓝色,让阮珊几欲屏住呼吸。
他们在青海湖畔度过了一个极其快乐的下午,依偎着看了一场青海湖的落日,然而直到后来暮色沉沉,站在空旷苍茫的高原抬起头时,阮珊才明白过来邵然想带她看的是什么。
是星空。是她在别处从未曾见过的星空。
藏蓝色的天空上星罗棋布,群星闪烁,映衬着下方的皑皑白雪,带着一股浩渺永恒的味道。
还有银河,无数繁星散落其间,带着迷人而又璀璨的光泽。
这样至美的人间景色让阮珊一时间有些走神,她的心里荡漾着一种莫名的情怀,侧过脸的时候正好看到身旁的邵然的眼睛,他正看向自己,眼睛和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阮珊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邵然的脸已经慢慢靠近过来,他的眉目在自己眼前被慢慢放大,然后他温热的唇盖上了她冰凉而柔软的唇,她的大脑在那一刻无法思考,身体也无法动弹。邵然缓缓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嘴,她闭上眼睛,笨拙地迎合上去。
即便是闭上眼睛,阮珊也还是觉得周遭亮如白昼,觉得头顶的星空发出熠熠的光泽,觉得这一刻,全宇宙的星光都从遥远的光年之外赶来,全宇宙的星光都到齐了。
那个吻持续了多久阮珊并不知道,但是在结束之后,她顿时明白了邵然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她与他第一次出去约会时,她吸着鼻子恬不知耻地向他描述自己的初吻,她说自己的初吻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她说那发生在一个都是星星的夜空下面,好多颗好多颗星星从几亿光年之外赶过来做证,然后她身旁的人缓缓地靠过来,吻上了她的嘴。
他知道她当时是在撒谎,然而他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这个听起来既幼稚又充满少女气息的愿望。
后来在满天繁星下,邵然牵着阮珊的手教她认星宿,他给她指出银河,给她指出牵牛星和织女星,给她指出自己的星座和她的星座。
阮珊记不住太多,只能记下一点点,刚记下一点点,便会转过脸看向邵然,这一看,便觉得大脑和心又乱了,再抬起头时便觉得天上的星星也乱了,什么都认不出来了。
中断这氤氲氛围的是阮珊的手机铃声。
要不是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宋斐斐的名字,阮珊原本是不想接的。
她对邵然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接通电话:“喂,斐斐?”
那边传来的哭声一下子让阮珊的心揪了起来,与宋斐斐相识两年,她一直坚强乐观,一个人仿佛一支队伍,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哭。
“斐斐,”阮珊在这边喊着她的名字,“斐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没有人回答,依旧是号啕的哭声,十几秒之后电话被挂断。阮珊再打过去,已经没有人接听。
“邵然,”她转过身喊他,“邵然,斐斐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最快什么时候能回去?”
“夜里走这段路太危险了,”邵然的眉头皱了皱,“最快也要明天早上,天亮之后返回西宁。”
“那我们明天早上走。”阮珊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了看天上的星空,“希望斐斐不会出什么事。”
第五章 青春总有段情落入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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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航班上,阮珊已经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宋斐斐情绪崩溃的原因,果不其然是因为吕川。
联系她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阮珊给沈梦打了电话,知道斐斐这几天都没有回宿舍,便决定去她在学校外面的住处找她。
她和邵然在机场的出口处告别,她踮着脚环住他的脖子:“我先去找斐斐,你回公司吗?”
“嗯,”邵然点点头,“我先回公司。”
“好。”阮珊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正准备跟出租车司机说地方的时候,车门被邵然拉开,他在阮珊身旁坐下:“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