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实她想听的是江子城的回答。
宋斐斐问江子城:“你明天急着上班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明天还不用上班,从下周开始,”江子城回答道,“我跟你们一起吧。”
“嗯,我去。”沈梦站起身来,“和你们一起去玩玩吧,我还没有去过KTV呢。”
2
KTV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远,几个人步行就可以过去。阮珊拉着宋斐斐的手一起走,韩炜不知怎么的和蒋可瑶聊上了,剩下沈梦和江子城走在最后。
暮春深夜的街道上鲜有行人,月光的清辉静静地洒落下来。前面几人都在聊天,欢声笑语扬了一路,只有沈梦和江子城并肩走在一起时,极其安静和沉默。
这种气氛让人有些窘迫,江子城先开口问沈梦:“今天是你多少岁的生日?”
“二十岁。”沈梦低下头去看着脚下晃动的两个人的影子,轻轻地回答。
江子城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了句:“生日快乐。”
沈梦笑了笑,看了看手里捧着的那束风信子:“谢谢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欢。”
抬起头时看到前面走着的宋斐斐,沈梦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是宋斐斐的哥哥,为什么你姓江,她姓宋?”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或许是提到了宋斐斐的缘故,江子城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这中间有很多故事,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
“噢,这样啊。”沈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进KTV的时候,沈梦是有些微微的窘迫的,是那种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何处的窘迫。在她眼里,这家KTV的装修和布置极其豪华,豪华到让她觉得自己那一身从夜市上花三十块买回来的衣服是如此格格不入。
好在他们并没有在大厅停留多久,很快就进了包间。包间里的灯光很暗,倒是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茶几上摆放的饮料啤酒果盘零食应有尽有,宋斐斐和阮珊张罗着点歌,后来音乐声响起来,便有人拿起话筒唱歌。
沈梦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地吃着话梅,那些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屏幕听着大家唱。大家一首接一首地轮,倒也没有人记起她。直到轮到江子城的时候,他拿起话筒时说了句:“那这首歌我就送给今天的寿星沈梦吧。”
听到自己名字的沈梦抬起头去,在暗淡摇曳的灯光下正好对上了江子城的眼睛。那一刻的她好似感觉到汹涌的洪水倾泻奔腾着,摧毁了她心中所有的堤坝,在那颗二十岁的心里肆意地窜动流淌着。
依旧是一首沈梦没有听过的歌曲,但旋律异常好听,她不敢一直盯着江子城看,只有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上面的每一句歌词每一行字。
他唱着:“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后来沈梦换了一部新手机,学会了从网上下载歌曲,这首《红日》是她下载下来的第一首歌曲,她听了很多年。
江子城唱完这首歌之后,自然也提醒了大家沈梦的存在,阮珊在那边喊她:“沈梦,你要唱什么,我给你点。”
她自然是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不,我不唱,你们唱就好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唱,唱一首也行。”阮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硬是把她拉到了点歌器那里,“我告诉你怎么找歌,要不你自己挑,我们先唱着。”
——后来沈梦也曾想过,如果不是阮珊坚持把她拉到点歌器前逼着她在众人面前唱出第一首歌,也许她的人生亦会写出不一样的故事。
所以在看似漫不经心的潦草境遇里,命运总是别有深意。
沈梦磨叽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选好了歌曲,其间每个人又都唱了好几首,屏幕上出现她的那首歌的时候,几个人愣了愣,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大家都没有听过这首歌,不过从歌名和画面来看,应该是一首可以想象出来是什么风格的民歌。
宋斐斐将话筒递了过去,沈梦接过来,好在在这种灯光下也看不出来她脸上的绯红,她站在角落里,拿起话筒颤巍巍地唱出了第一句。
包间里当即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是的,这是他们第一次听沈梦唱歌,尽管前面几句由于紧张而微微发颤,可却掩盖不了那声音的绝妙。一曲终了,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韩炜最先鼓掌的,大家也都跟着拍起手来。蒋可瑶对她笑:“沈梦,真没想到你有这么一副好嗓子,不去唱歌真是浪费了。”
“是啊,是啊,要是你去参加学校里那什么十佳歌手大赛,准把那些人都PK下去。”阮珊说道。
沈梦笑了笑,把话筒放下,心中不是没有浮现出些许愉悦的感觉的。然而这种愉悦感并未持续几秒钟,很快就在她偷偷看向江子城而发现他的目光正全神贯注地集中在宋斐斐身上时完全消散。
江子城在第二天清晨的校园门口和他们五人告别,其实在他离开之前,沈梦是想问一问他的电话的,可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直到最后江子城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挥手和大家告别都没有说出口。
几个女生回到寝室之后便排着队去卫生间洗漱,蒋可瑶最先爬到床上,沈梦在下面整理着那束风信子,装了半花瓶的水细细地把花插进去。
阮珊站在阳台上跟邵然打电话,自从上次北京一面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急剧升温,这两个月邵然都在这边的公司工作,几乎每周都来学校看阮珊。
当然,这次打电话之前,他是有好一阵子没抽出时间来。公司的财务方面出了些问题,他十来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许是因为自己的情绪洁癖抑或是从小家教的缘故,公司里的什么事他都要亲力亲为,一定要按计划完成才能安心。有时候晚上加班要到凌晨,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想着阮珊一定已经睡了,也就没有打电话过去。
这一次是打来赔罪的。
“阿阮,好啦,不生气了,我最忙碌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可以好好陪你了。”
“你是不忙了,可我都要放暑假回家了。”阮珊噘着嘴说道,“又要好久见不到面。”
“你们都要放暑假了?”邵然在那边问道。
“是啊,”阮珊点点头,“下月初应该就放假了。”
“暑假……”邵然在那边沉吟了一下,“阿阮,暑假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好不好?”
“好啊,”阮珊张嘴便答应,“去哪里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邵然在那边笑笑,“绝对不会让我家阿阮失望的。”
他喊她阿阮。
许是因为邵然和宫蕊都在同样的文化环境中生活过,他们都喜欢在亲密的人的姓氏前面加上一个“阿”字,阮珊记得邵然第一次这样喊她,“阿阮”两个字从他的唇齿间缠绵地吐出,让阮珊的心在那一刻慢慢地融化了。
因为曾听过宫蕊那样称呼他的缘故,她是不愿意喊他“阿邵”的,她规规矩矩地喊他“邵然”,然而因为情谊满满,亦能把这两个字喊得情真意切。
3
阮珊与邵然的第一个拥抱发生在北京寂寥的街道上,而她与他之间的初吻,是在青海湖七月的星空下。
拿到机票的那一刻,阮珊都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里,盯着机票上“曹家堡机场”几个字问道:“曹家堡机场?西宁?在哪里啊?”
邵然大跌眼镜:“你不是告诉我你高中读的文科吗!”
“我不也告诉过你我地理学得特别差了嘛!”阮珊噘着嘴说道。
“那就乖乖跟在我后面,”邵然握住阮珊的手让她拉住自己衬衫的衣角,“跟丢了我可是概不负责的。”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阮珊第一次坐飞机,对什么都感觉很惊奇的样子,选的是一个靠窗的座位,两个小时都在拉着邵然的胳膊叽叽喳喳让他看外面的云朵。
后来从机场出来,头顶上的天空是高原特有的最纯净的蓝色。
邵然已经伸手打了辆出租车,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之后便拉着阮珊坐了上去,玩了一路的阮珊依旧精力十足,眨巴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外面这个完全陌生的高原城市的车流和人流。最深的印象就是这里的天空和云朵,云朵又白又低,像是一伸手就能摘下来一片塞到嘴里。
出租车司机健谈又开朗:“是不是带媳妇来度蜜月的……”
这句话传到正靠着窗户欣赏外面景色的阮珊的耳朵里,她非但没有想去纠正,心底还小小地窃喜了一番,偷偷转过脸看了看身旁的邵然的表情,发现他也正低着头偷笑。
是邵然提前预定好的酒店,站在门前的时候阮珊有些扭捏,不愿意进去:“还要住酒店啊?”
“难道你想露宿街头吗?”邵然笑了笑说道。
“可是我都还没准备好哎。”阮珊吸了吸鼻子,用手摆弄着帽子上耷拉下来的两个小球球说道。
邵然的眼里满是笑意,看到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乱了,忍不住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什么都不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