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装木头人,会走路的木头人,走回房间。
阳光灿烂的早晨。
“怎么半夜看了一次,你不在,然后又去看卫生间,也不在。结果,发现你在阳台,然后也没有理睬我,回到房间里去了。”
“哈哈,那是我在梦游。”重深打着哈欠。
“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呢。好可怕!”
重深又想起奶奶的病,心一沉。不知道,林栖和景瑞知道了以后,会有多么难过。昨天听见的话,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可是,不是做梦,因为录音笔还在口袋里,那是客观的,冰冷而坚硬的存在。证明着铁的事实。
但现在自己一定要装着什么都发生,明天要单独送奶奶再去复诊。
“怎么了,不高兴哦?那我不说了嘛!”林栖看见重深脸色不对。
“才不生气。生气了也有办法,林栖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林栖,装小白痴哦!”
重深故意把脸靠过去,林栖慌忙跳开:“小羽看着呢。”
“哈!记账哦!对了,奶奶醒了没?”
“我去看看。景瑞也应该中午能够回来了。”
“嗯,好的。林栖,记得上次护士小姐交代的吗?”
“嗯?”看来她已经忘记了。
“有必要给奶奶再复诊的……”重深强调。
“也是的,奶奶最近常常揉腿,还有胳膊,说是发疼。没有受伤的地方都不舒服,吃了药,效果也不大。”林栖也开始有点忧心起来。
“安啦,没事,年纪大了,就要细心照顾的。我们先弄点东西吃吧!”
“冰箱还有昨天在超级市场买的牛奶,深,你去微波炉热一下,分成三份哦!我去做早餐。鸡蛋你是要溏心的?还是……”
“要很熟的。”
“好!”
重深把录音笔放进自己的挎包。要找到最适合的时候,告诉林栖。
手机在唱歌,重深心想:“是不是要换一个曲子,不然的话,奶奶听到会很伤感的吧。”先接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怎么样?”妈妈问。
“一切都很好,妈妈。”重深回答。
“要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妈妈,妈妈开车过来接。”
“我自己回来啊!”
妈妈怎么变得这样溺爱自己了?重深有点不习惯,却仍然被幸福包围。
“天气热。”
“公共汽车也有冷气的啊。”
“妈妈想早点听到重深的做客经过哦。”
妈妈是关心自己和林栖……呵呵……重深不再怀疑别的了。
“好,下午三点见。还是在那个巷子口。”
林栖奶奶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妈妈?妈妈毕竟有人生的经验,也许问她,会有更好的办法。如果确定了,治疗费用上,也许可以提出来让妈妈资助,就当是自己借的。奶奶说了,他们家爸爸经济负担太重。想得入神,“啊!”脑袋一痛,被人偷袭了。转身,是林栖。她敲了一下重深的头,手心湿漉漉的。
“怎么弄得衣服都湿了?”
“我还洗了两个苹果,给你们做苹果沙拉呢。”
“看你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栖把嘴巴一噘,“难道是……”
“看上她了?”林栖顺着重深站着发呆的视线方向。
啊,还确实没注意到,在那面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海报。那大概是景瑞喜欢的女明星吧。海报处理得漂亮极了,像是一个小仙女。上面还有签名,泽尻绘里香。
好倒霉哦!怎么偏偏对着海报发呆了。重深懊恼不已。
“谁把海报贴在那里的嘛!好大好大的一个陷阱,害我跳下去。”重深嚷嚷,“我要找她算账,为我洗刷冤屈。”
“是小羽,看你怎么算账。”
啊,重深还以为是景瑞……“小羽也要算账,看我的!”
重深逼近小羽,小羽正在看漫画,小家伙估计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假装没听见。
“哈哈,哈哈,哈哈……哥哥……小羽怕痒……”
“求饶,快求饶!”重深凶神恶煞。
“哥哥饶命……哥哥是好人……哥哥以后娶姐姐……”
啊,这个小鬼,重深一愣,被他逃脱。
重深不好意思了,摸摸脖子,又抓了下后脑勺:“现在的小鬼,人小鬼大哦!”
林栖却不介意,相反,带着隐隐的高兴。
“如果姐姐结婚呀,小羽就要当伴郎……我还要最大最大的红包,可以买超级多的玩具……”
林栖抱住了小羽,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以陪伴在身边,并且有血缘上关系的,就只有小羽了。而且,林栖觉得自己,是亏欠小羽的。所有人都原谅了她,小羽呢?小羽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是简单地希望姐姐们都友爱吧。如果有一天小羽什么都明白了,会怎么想她这个姐姐?
重深一看情况,就知道林栖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再次偷袭。
“哈哈,呵呵……好痒……饶命。”
这次轮到林栖了。小羽在边上居然幸灾乐祸:“哈哈,姐姐被哥哥欺负!”
“小羽,你都不来帮姐姐。”
“不要,因为姐姐喜欢哥哥。”
好吧,看来不能够跟这个小鬼继续对话了,两个人心有灵犀,相互对望一看,一起扑上去。三个人围着客厅乱跑一气,最后悲惨的小羽被一把抓住,施行残酷的挠痒痒刑罚。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奶奶已经推着轮椅,靠在卧室门口,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奶奶面孔上,是最慈祥的神色。在奶奶眼里,他们都是孩子。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快乐地在一起生活,她就再也不必担忧和牵挂了。
小羽最先发现:“奶奶醒了哦!”
重深和林栖收手,一起走过去,一个推奶奶,一个端出来早点。
中午,景瑞回来了,重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下楼去,钻进那辆奔驰。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下车和他们一家人见面。重深想问,还是压抑下来了。
妈妈做事情有她的考虑的。重深觉得妈妈最近比往常还要温柔,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异样。那种眼神,十岁生日之后就很少了。记得十岁的生日派对上,妈妈亲自说,今天开始,重深要开始变成了大人了,所以,妈妈宣布,以后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重深都应该自己做决定,妈妈绝对不干涉。这些想起来,重深觉得很想永远依偎着妈妈。
妈妈平稳地开着车,忽然在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时间,问:“重深,十六岁生日,没有找妈妈要礼物哦!”
重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情了。没有请同学,也没有趁机折磨蔡小贱。因为,有了林栖的庆祝,重深就已经完全满足了。但是妈妈还惦记着送自己礼物。如果不要,辜负了妈妈的心意啊!
重深坐直了:“因为,我想要的礼物,很……很大。我怕妈妈不答应!”
“没有说出来,怎么知道妈妈不答应呢!”
“我想找妈妈借一笔钱。”
绿灯亮了,车子缓慢开动。妈妈在驾驶出一端距离才回答重深:“没有问题的。已经给重深开了户头。密码,就是重深的生日。”
啊,重深已经感动地想要抱住妈妈,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亲妈妈的额头和面颊了。仍然没有问原因,没有问拿钱去做什么,那种永远的信任,让重深攥紧了拳头。
“妈妈啊,只想知道,重深和林栖之间,有多少喜欢?”
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妈妈微笑的嘴唇。
“很喜欢,很喜欢。”
“是想要永远带给对方幸福的那种喜欢吗?”
重深思考了一下,回答:“是的。”
车身忽然震动了一下。重深回头看:“好像压到了石头了。”
转瞬恢复正常。茶色玻璃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呈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肃穆安静。盛大的夏天里,有着节奏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每个人都有着属于每个人的生活。重深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以前没有去认真思索的事情和问题,在和林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似乎开始用脑子,投入到其中。这样的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妈妈再没有问话了。车子在路上不断抛开两边的景物。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还要半个小时回家。重深靠在车厢的沙发上,凉爽舒服的氛围,使人格外嗜睡。
又像是进入了幻梦,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白色的雾气里,有月亮,自己贴着海面似乎在飞行,然后落到陆地上。身体很沉重,被很多的古怪的东西压住了。很努力地挣扎,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进入大面积的热带森林。许多的蜘蛛在一边跳舞一边织网,林栖出现,她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拉着自己飞跑,蜘蛛和网都掉不到身上,重深浑身冒汗,庆幸得救,又是一阵迷雾,雾气里,似乎看见一个女人,很熟悉很熟悉,却看不清楚面孔。那个女人喃喃念叨着一个单词:“narcolepsy……”
“轰隆!”出了迷雾,迎面与一辆急速穿出黑溜溜的隧道的列车相撞,林栖不见了,大片通红淹没大片空白……
啊!重深惊醒了。身体虚脱了一样,是个噩梦。好奇怪,似乎从来没有做过特别好的梦。不过,妈妈常常喜欢说,梦和现实常常相反的,不用害怕。但是,什么时候已经从车里出来了,躺到了家里的沙发上?妈妈已经在餐桌子前布置餐具了。难道是妈妈把自己抱出来的。现在的自己已经一米七三了,妈妈怎么抱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