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到一种绝境,是不顾一切。
但我不该怜悯他的。
看他可悲,我应该觉得可笑才对。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与我有很多相同之处,所以在他面前,即使是做戏,我也会觉得坦然自在。
我承认,我承认我忘不了他由崖底树林后走出的样子;忘不了他站到我面前,阳光照在他脸上,他说那一句“你真麻烦”;更忘不了他捏住我的嘴巴检查鱼刺——而我如何对他,当我用自己的生命安危引他中计,崖边,我曾笑着对他说:这一切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所以他最后看向我的那道眼神,才是呆滞。
因为付出了,得到的回报,却是万劫不复。
到殿主收功睁眼,我仍愣愣地看着他,忘记回神。
“看够了没有?”他不温不火问我,音调低稔。
“殿主,”我道,“我是来听凭发落的,你不许我离开,为的不就是如此结果?”
他却冷笑,“不许你离开,却没有非要你跟来,你做这所有一切,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殿主……”
他不耐烦地抬手,“我累了,你走吧。”
我不出声,却也不动,仍是安静坐在床边,不过已低下头,不再看他。
他便真的不再理我,和衣躺在床上,背过身去入睡。
我偷偷抬眼,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但其实我也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江无缺吗,为什么不走,如今爹的计划初有小成,但却也正到了最为关键之际,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关心,却只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想了很久,最终将自己的所有心绪打乱,头很痛,我小心翼翼向床尾移了几分,然后头靠在床柱上,闭起眼睛。
……
清晨醒来,眼前只有一张空床——殿主又回太虚异界了?
我猛地清醒,起身向门外跑。
竹林间,精致石台,边上三个人,坐在一起用膳。
“孙大夫。”胡夫人回过头来招呼我,“梳洗好便过来吧。”
我点头,脚有些重,因为那个穿戴单薄、侧身坐在桌边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向我看来一眼,似乎是故意的,似乎全不关心。
其实胡夫人看不懂殿主,我又何尝不是?
他不可能原谅我,但为何不报复我,像当年对江无缺那样,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却什么也不做?!
石台边,我梳洗回来,江无缺低眼坐着,三个人都已差不多结束。
我刚一坐下,殿主便霍地起身。
“夫君。”胡夫人叫他,“别急着练功,先坐下,喝杯我沏的新茶。”
殿主被胡夫人拉着坐回,看向我一眼,脸色不好。
“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伸手拿了个馒头,他却忽然道。
我震惊地转头,殿主低声重复:“现在就走,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将馒头放回碗碟,“你说什么?!”
“江无缺我不会还给你,你也不必想着留下与他一起,从此刻开始,若你——”
“若我就是不走,你要如何?!”我打断他的话,心里想,他又该说“不走便杀了你”一类的威胁。
然而这次,他连看都不看我,沉声道:“我数十声,你退出我视线以外,否则我便命江无缺自尽。”
“你——!”
我尚未反驳,他却已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好。”我站起,“我走!”
“等一下!”胡夫人拦住我,又回身看殿主,“你怎能放她离去?”胡夫人急道,“你忘了是谁令你跌下山崖,又忘了谁令你生不如死?!今日她一走,你当如何——”
“闭嘴!”殿主抬起眼,冷冷看胡夫人,“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不要多管闲事。”
“好,”胡夫人苦笑,“既然你不想再见到她,我便替你杀了她!”
说完桌上拂尘震动,猛地落入胡夫人手中,紧跟着便是拂尘前端火红色的兽毛无风自扬,我眼前一花,尚未看清对方任何动作之前,便只觉脖颈一紧,已被拂尘紧紧缠住了咽喉。
我呼吸不顺,侧眼看胡夫人,她皱眉,手中加力,“呃……”我痛呼出声。
“闹够了没有?”殿主不慌不忙站起,毫无表情看我与胡夫人,下一句才说,“雩姬,若你杀了她,我便杀你。”
说完向我面前走来,手抬起,触到我颈上缠绕之丝缕,我突兀地感到一阵刺骨凉意,拂尘便结了一层寒霜,噼啪碎落。
我咳呛,大力喘息,侧过眼,不敢看殿主眼睛。
他却将手指前伸,慢慢触上我的颈项,“会痛吗?”他笑问,然后收回手,“原来你也会痛。”
“殿主……”我皱眉,“你为何要放我走,难道你不应该杀了我,或是让胡夫人杀了我。”
“……杀你?”殿主轻声,低下眼,“我费尽千辛万苦救你,又为何要杀你——还不走?”
“那我留下来!”
他顿住,似乎怔住,但还是慢慢叹了气,沉声问:“你果真不在乎江无缺性命吗,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他吗?”
我无奈,“你又以为我有多铁石心肠?殿主,即便你此刻令江无缺死在我面前,我也——再不会离开你半步!”
……
三更,我鬼祟小心,走进江无缺睡房。
殿主果然是殿主,他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威胁,却从来都不会兑现。
这一次,我终是留了下来,而江无缺也没有死。
我出声叫他,床上之人睁眼,慢慢坐起。
“可听到什么?”我急走两步,还未站定便对江无缺道,“今晚你所见所闻,从头至尾,巨细无遗,全部都讲给我听。”
江无缺垂眼,应“是”。
一切从一个耳刮开始……
殿主扇了胡夫人一掌,他没有想到站在一侧的江无缺会看进眼里,更想不到我能命令江无缺,令他将一切复现。
殿主打了胡夫人,然后对她道:“我只令你将铁栈山如何救我讲与她听,谁准你多嘴重提旧事,你当自己是谁,竟擅作主张、乱我计划!!”
……
即便江无缺一字一句复述,我却只听出了胡夫人之于殿主的点点关心与忧虑。
殿主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谁也不信,包括胡夫人,所以夫妻间的对话,唯一能让我确定的,就是殿主留我在身边,始终另有打算。
还有另一句非常可笑的承诺,殿主竟然对胡夫人说:“若有一日事情了结,我会与你归隐,用余生时日,补偿于你。”
就算我不是胡夫人,不知道她做何感想,却仍知道,她是不会信的。
因为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殿主真正想要的东西,武林至尊、称霸天下,得到之后,他一定还会想要得更多,一切绝不可能有了结,只会无休无止。
除非,是他自己先放弃执著,但要他放弃,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简单。
所以爹与小鱼儿才会忌惮他,因为这个人,不顾一切起来,的确是个疯子。
他可以如胡夫人所说一般将我放在心上,转过头,又可以毫不顾念利用我,我却做不到如他这般——当推他落崖,以为他死了的那一瞬,我便心痛了。
所以事情再重演一次,我已经下不了手,这一回,我连一点点的利爪或尖牙,都失去了。
所以唯一剩下的,是彻底的戒备。
虽然不知道他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但爹始终不愿舍弃江玉郎这个卒子,连新的据点都已为他寻好,只等胡夫人前去安排妥当。
于是接下来几日,胡夫人出门,山林中竹舍,就只剩了殿主、江无缺、与我。
而太虚异界需要胡夫人力量开启,胡夫人不在,殿主便整日困在屋中练功,哪也不去。
初始,我试图生火造饭,结果差点将厨房拆塌。
等将一团黑焦的饭菜端到殿主面前,他无声看了一会儿,然后动筷。
也不怕我落毒……我站在一旁腹诽。
其实我是故意的,第一次下厨虽然不能得心应手,但如此饭菜拿到殿主面前,我本是打定主意他不会吃,最多看一眼,就绝不会再有食欲。
但他将菜夹进口中,一点点咀嚼,好像尝不出味道,再咽下去。
他这样,令我想起曾经为他扎针,无论我再如何故意或是试他,针尖入穴七分,他也只会说不痛,好像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殿主……”
“再没有仇皇殿。”他搁筷,淡淡打断,也就是说“殿主”这个称呼,于他,倒更像一个讽刺。
但我仍当他是一殿之主,当自己是他手底下的一名大夫,弯身,用指尖去拭他唇边血迹,对上他不自然间怔神的视线,他看着我的手,我看他日益灰暗的瞳孔,向他笑,“吃饭也会吐血的人,殿主,你都算世间奇人。”
他皱眉,偏头躲开。
“对不起……”我没有直身,也没有转开视线。
他侧脸的轮廓看起来生硬,唇角紧绷,颊色灰白,视线有些恍惚,我将手指放在他眼前晃,被他回过神,一个眼神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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