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儿,”他微微一笑,探手上前,“将尸体交予爹。”
孙盈余一副心甘情愿状,却不待身形要动,前前后后便已被仇皇殿死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死士不敢轻举妄动,孤苍雁一脉与寻仇赶来的各派不知几时就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但他们又断不能将江玉郎尸身交予孤苍雁,那样——那样就是十死无生。
现场有此想法的,其实远不止那群腹背受敌的仇皇殿死士。孙盈余指控孤苍雁野心,原先各派精英还只是稍有忌惮,却想自己也算人多势众,争斗起来还怕他不成?但眼下孤苍雁亟待取得的力量却似乎远超他们所想象,一个江玉郎已害得他们七零八落,孤苍雁再如孙盈余所言拿到那不知为何的火狐之血,其后果……
“盈儿,你待在原地莫怕,爹过来取。”
绝不可让孤苍雁得到江玉郎尸体——铮、铮、铮数声,十数把兵刃投空划出白芒。
孤苍雁翻身躲开偷袭,衣袂大掀,寒光被他拂袖一扫化去攻势。
便是这一变故,仇皇殿众面前,竟也渐渐聚集许多正道之士。
初时还有贪心不足之人想去抢夺江玉郎尸体,但孤苍雁于一旁虎视眈眈,若现场大乱,第一个便宜的并非那些想靠妖狐之血功力大进之人,而是孤苍雁。
孙盈余胸间起伏,手中紧紧抱着那尸骸躯干,旁人看来,她抱得越紧,那与她眉眼相顾的孤苍雁就愈是可怖。其不知孙盈余最怕的就是孤苍雁出手,她挑拨了眼下所有人去与孤苍雁为敌,只除了少数对天尊忠心耿耿的部下。她已用尽所有方法保全这已死之人,她夺了他自保的机会,代他的一局,非赢即死。
……
孙盈余身后,封禅台下,藏身暗处的小鱼儿自语道:“看来,她终不会再念父女之情。”
此语无声,却有气劲催动,被江无缺听在耳中,或者是小鱼儿故意说与他听。
前一刻,当江玉郎生死不明,江无缺曾有一瞬试图现身而出,只因江云被扣押于那人的死士之中,江玉郎死,江云难以独善其身。然而小鱼儿以暗扣死穴令江无缺不得动弹,更问他:“我有一事不明,你今日,到底如何打算?”
江无缺未答,便是耽误的这一刻,孙盈余已令满场形势逆转。
小鱼儿的担心不无道理,江云怎么说都还是江玉郎亲信,江玉郎伏诛,江云却不能反口说自己是忍辱负重甘当内应。只因江云剑下所斩的人命实在太多,累累血债高筑,当中已无该死与不该死之分,条条人命,都是罪状。
当初江云向江玉郎靠拢的第一步,小鱼儿便已持坚决反对,那一步之后万丈深渊,小鱼儿相信江无缺与江云心里都明明白白。
而今要救人,至多保江云一个周全,却不能保他光明正大地站回于日光底下,更莫说那少年长才的来日前景。
江云的才华小鱼儿看得到,剑技高超,心性至坚,假以时日必定光辉夺目,却不想叫情之一字毁得这般彻底。
小鱼儿不信江无缺心中不对这独子存半分期许,但现今看来,江云自毁前程,哪怕日后还得苟存,也只是隐姓埋名、远避江湖——这些,江无缺可能不在意,毕竟他有过最风光鼎盛之年月,但是江云呢?最污秽之处成长,绝地盛放,尚未灿烂之际却猝然陨损。
若连小鱼儿都心有不甘,江无缺纵然不看重那所谓的天下闻名,却也不会任江云有此余生,永无正名。为人父母,总要站得更高,遮风挡雨,辟清天地。小鱼儿深知江无缺为人,担当与避责之中选择,江无缺会选担当;但江云与他自己中间抉择,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多么重要。
或者这才是小鱼儿最大的隐忧,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一个江云已执拗至此,他无从想象江无缺在对待江云一事上,会秉着何等的打算。
更何况,还有一个孙盈余。
“小鱼儿,”此时江无缺密语传来,问,“你准备何时放开我?”
小鱼儿原也不愿错过营救江云的时机,然而还是若无其事地编造借口:“放心,依这形势孤苍雁一时半会儿还占不到好处,惜凤巧巧也都被我仔细交代过,此刻混在人中,想必已找到了江云。”
“那又如何?”江无缺苦笑,“混战一起,她们连自保都成问题。”
“这不是还有我们么?”小鱼儿道,“一鼓作气、再而衰,出手也要选个好时机。”说话间向江瑕做了个表情,江瑕会意,便也跟着劝了几句。
江无缺未再出声,小鱼儿忍不住问:“你急着露面,究竟是怕江云有事,还是孙盈余?”也不待江无缺作答,即刻又问:“你当江玉郎真死了么?”
那人眸光侧转,暗处瞧来透彻明晰,竟也不似浑噩不知。
小鱼儿叹气,劝他:“心兰大仇未报是其一,而你或江云若有一丝闪失,心兰更会死不瞑目。但是孙盈余不同,纵使你多么在乎孙盈余,她活着便就是了,你却无需为她心中所求每一个心愿赴汤蹈火。是非对错,难不成一遇上孙盈余你便不会分了?大哥,生者逝者,仇者亲者,孰轻孰重,万望你清醒一些。”
“我自有分寸。”却不想一番肺腑,就换得此人一句敷衍,小鱼儿去寻对方眼底的情绪,幽深的,既非坚定亦非疏懒,唯平静而已。
忽然叹气,下颏微扬,小鱼儿只觉失望已极。
……
激战中的神武宫,厚尘弥天,砖石横飞。
江无缺有“混战”一说,这推断自然不会偏颇到哪去。纵然孙盈余挑拨了大多数、甚或可说是除飞雁山庄外的所有人去与孤苍雁为敌,然而孙盈余自己也并不好过。
她是孤苍雁眼中的猎物,却也是大多数人眼中的筹码,江玉郎的尸体更是块肥肉,需防的不止孤苍雁,只是那人尤为强大,孙盈余不得不引一场乱战而已。
眼看仇皇殿死士与各派人士死伤渐多,围攻仍是一浪接着一浪,然被群攻之人却稳如泰山不倒——孙盈余于眼疾手快躲避各种偷袭之时,便也发现封禅台前能与自己一般站着的人,已是越来越少。
有这么一瞬间,她想,江无缺在哪里,他真的不来了么?但顷刻又醒转过来,求人不如求己,何况殿主情况多么特殊,求谁也不能求去江无缺面前。
这样错过不见,说不得也是一种天恩垂赐,至少不用见那人因自己矛盾。
孙盈余本已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眼前与孤苍雁作对之人最终活下来,输的便是孤苍雁,那么殿主以死抵命,无论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消了,尤其是铁心兰的一笔……孙盈余接下来只需拼死保其尸体,这并不难,因为江无缺或小鱼儿不出手,鲜有人能拦得下不要命的孙盈余。
但也有更坏的一种可能,混战过后,孙盈余要面对的是孤苍雁,这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她以殿主之血扰乱了众人,其代价,是无论生死,江玉郎都已变作孤苍雁志在必得之物。
到那时,能护住一个不识动弹、不识自保的躯体,就只剩她孙盈余自己。
此刻看来,最坏的可能,便也是即将发生的现实。
手上抱紧江玉郎,孙盈余忽地一个马步站定,便再顾不得耳侧身后沸反盈天的刀剑迸发,一把抽出尸身手腕,苍白得发青的腕间,血管微微凸起。
蓦地张口咬下,孙盈余抬眼,见到被人群阻隔未能及时靠近的孤苍雁,那眼中爆发犹如赤焰般疯狂的恨毒与怒意。
孙盈余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发功震动江玉郎心脉,令此人即刻清醒,到时孤苍雁对江玉郎,胜负犹未可知。
但好不容易布下假死之局,她不甘心不说,若是殿主醒来,江云诱他纳下逆转的明玉功万一发作怎么办,万一便是对阵孤苍雁之时发作怎么办?孙盈余知道那走火入魔的计划是江无缺所定,自然就不敢小觑其威力,毕竟,论武学功法,江无缺见过的世面比孙盈余一世都多。
好在她还有最后的退路,那致孤苍雁贪婪的火狐之血本也不是无稽之谈,孙盈余体质特殊,若想短时提升自己内力,饮血于她而言正是捷径。
狐血本就是承负灵力的载体,外加孙盈余体内亦有火狐血脉孕育,两相契合,一时也能将这一脉相承的力量发挥至极致。
她以最短的时间大口吞咽江玉郎鲜血,奈何此人血稠,更是少得可怜,孙盈余自觉要将对方手腕啃穿,而掌心所握的手肘,又几无半分赘肉,精瘦得人不忍。
孙盈余连本身嗜血的癖性都好似消失了一般,力量蕴藏之血,饮下数口便已觉难以忍受。想曾经品评江无缺之血甘美,殿主此人,却好似血液都渗着冰冷,冷得连一分鲜甜都没有,只叫人作呕。
孤苍雁出手将拦路之人一举击飞,腾跃至孙盈余面前,劈手便夺那尸体。
孙盈余一阵慌乱,她做足准备应对孤苍雁,然而江玉郎昂藏七尺、手脚俱全的一具整尸,她又要如何处置?随手一丢,还不叫那虎视眈眈的各路人一口吃了?
但抱住不放,这架不必打,已然输了。
硬捱几招,忽听有人冲她大叫:“将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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