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我嘶吼,只觉周身疼痛再不算痛,甚至想不顾体内胎儿一举甩脱活尸,径直杀向那怪物面前。
“盈余凝神!”江无缺的大叫,于此刻的我而言便不过天际般一点细碎的音韵,再无法传达入脑。
“怎么?不甘心了?”傀儡师大笑,“我偏偏要你在最不甘心的时刻死去,要你死在你最想杀的人手里——否则如何让你记得我,如何让你至死都忘不了我,忘不了是你将我变作今日这般,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我蓦地凝功,用尽气力想要挣脱——却忽然见江无缺身影于前,他再不做挥剑劈砍,再不试图将我由那泥潭中扯出,反倒是面无表情地扬剑,渐渐毕功力于一式,而后慢如永世的聚力,竖剑于前,飞散张扬的长发遮住他大半清俊脸庞。气劲攀扯,忽地狰狞迸发,但见剑光冲霄,其中之人,辉煌如神。
“丧神诀?!不可能……怎能有此进境……”傀儡师的惊叹,在织满天际、穷极山河的惊天剑势中被一径淹没。
四下的活尸被一剑荡平,登时死寂。我身体下滑,被人一把紧抱。
那人抱紧了我,我却因方才一剑,久久回不过神。
那剑招我似是听过,但从未见过。小鱼儿说江无缺有一式求败世间的怒剑碎天威,只是哪怕决战之时,也未见他启用对敌。
连小鱼儿,也只在江无缺独自一人的演练中有过刹那的惊鸿一瞥。
据说,江无缺使剑,能将江云的师傅剑邪风行雅由九天云端、比下九重洪渊。
但是江无缺平日使剑,从未叫人见过他真正实力。
就连意志被控,身为傀儡铁面,他用的也是棍——为何是棍?难道殿主也会怕,若那时给的是剑,便连绝无二心的傀儡都要被主人忌惮?
现如今,他却不仅令此招重现人间,催动的,更是强大无匹的丧神诀心法。
难怪,操纵群尸、张狂不已的傀儡师,到此际也变得噤若寒蝉。
温润浑厚的内力打入我经脉,缓和剧痛之余,令我抓紧了他衣角,抬眼看他,想问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从未知晓?
连那几年前的五仙一剑,也是隐情之中另有隐情。江无缺如此平静,是早知如此,还是根本也不在乎。
“还痛么?”他低声问我。
我摇头。
他便再不置一词,扶我站起,一手揽着我,慢慢走向那青铜所造的容器。
“唔——!”
傀儡师被江无缺一只手由毒坛中提起,交缠的铁链,被生生拉出不短的长度。
“你不能杀我!”傀儡师惊叫。
当所有披垂悚然的长发被揭开,拉近的距离,所见也不过是一副脱去水分、皮肉萎缩腐坏的尸人面孔。
这般模样,如何还惧死?
“不要杀我,我能助你停练丧神诀!”
江无缺的手,在几乎要捏断那人咽喉之时,堪堪地顿住。
我以为他是迟疑,下一刻却听他开口道:“我说过,动孙盈余一根寒毛,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很轻,轻得几乎不似威胁,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甚至只能当它是最寻常的话语,却伴随着傀儡师颈部被掐得咯咯作响的异动。
相当诡异,也静得要令人窒息。
而我看着傀儡师,又去看江无缺,要说丧神诀三字没有触动我常年追索的神经,实是自欺欺人。可我又怕是计,错过除去此人的大好时机。
“江无缺……你如此想杀我,代表你在乎;你越在乎她,就越想要我手中的东西,就越是不敢,你根本不敢杀我!”
傀儡师眼见要死,一句话说得气都不喘。而他将这话说得越是绕口、越是玄乎,我就越好奇他与江无缺彼此间的协议。
有关丧神诀,到底是如何相关?!
这最后时刻,我便再也不计较被骗或是中计,哪怕傀儡师口中有一分真的,是对江无缺有利的——我当即伸手,与江无缺一同抓住此人脖子,问:“你说你知道上古秘辛,你说要助江无缺散功,停练他的丧神诀,为什么?!”
“因为……”然而对方只来得及说出这最无用的二字,颈骨与咽喉便在江无缺大力的指劲下一折为二,眼看整颗头往一侧斜去,连着薄纸一般的皮肤,挂在尸身上。
“江无缺你——!”我因来不及得到的回答骤升了一股怨念,却又到底抵不过心头更大的不安与恐惧。
江无缺松手,哗啦一声,尸体落入毒坛,毒液四溅。华羽碧翠的液体,染污身旁之人的半张脸。
我惊呼一声,那可是尸毒啊——即便身上无伤无患,被溅到也要被其灼伤,更何况他先前比斗一场,浑身是伤。
“快擦掉。”我伸了手向江无缺面上去抹,他站住不动,也不躲。
我这才发现他神情迷茫,杀了傀儡师,却不是报仇而是怔怔出神。我推他一下,他虽应了,却仍似失魂落魄。
“丧神诀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江无缺终是望住我,道:“此人所言,不足为信。”
又道:“走罢,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有话要说: 忿怒技那么难听的名字,肯定策划起的,不是我起的。
另,这结局要he好难啊,这是烧脑啊,想不出结局脑子要烧坏了。
☆、第一一一章
离开域穴的一路,我其实千头万绪,其实有许多话想问身边这人。
但是江无缺掩饰得好,不见得我看不到他失望。
我知道他不想杀傀儡师,便正如他自己所说,来过一次未能下定决心,去而复返,却是诚意十足。
他该是自仙云栈前来域穴寻我那时,见过傀儡师。
至于傀儡师与他之间曾是如何沟通,我不做猜测,甚至我连他在苗疆那时被人设计,也全然不知。
这事我同样想问,鉴于自己之前何等决绝又如何与他划清界限,江无缺沉默,我便问不出口。
可他不止沉默,不止是连番激战,不止是摄入牛毛针毒素未清,不止是被尸毒所溅却不肯稍作医治……他走着走着便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虽则爬起了身,但江无缺再重的伤也能站直,那是强撑自己的本能。
我提议途中休息,他也没多反对。择一处隐蔽的角落,他反比我更先落座,这也不是他的性格。
武功精进之人不会看到事物就想倚靠,自然也不会看到地面就想席地而坐。那种行径,是我这种人的恶习。
我坐下后终有机会为他查看伤势,粗略清理伤口,再抬手咬破自己手腕。
腕上的血举到江无缺唇间,“喝下去,”我建议,“中和毒性。”
江无缺垂眸望了那手腕一眼,蹙眉将脸别开,似有些嫌恶。
我见他如此也颇无奈,本来腹间尚有疼痛隐隐发作,此刻损血只有妨害,我该补充点人血才好。
他没等片刻又面无表情起身,我跟上去,想来想去不知有何话题,便问:“你说傀儡师是否喜欢我,不然他该将那秘密带到地底,又为何要在死前一刻让我知晓,这不是还了我的心愿么?还非要我记得他,死也不能忘记他,有这般恨人法么?”
江无缺本在前行,忽地止步。
“什么秘密?”他问。
我原本只想拿话逗他,这时却真有些茫然了,问:“你没听见么,傀儡师说五仙禁地你是受他蛊惑才向我出手,根本就不是本心,这么多年是我错怪了你。”
“盈余信么?”江无缺又问。
“自然信,为何不信?”
他静立片刻,才道:“我在更早以前就已心生疑惑,可记得我问过你,若是我说每次向你拔剑都似不能自控,你是否会信我?”
我愣住,绕到他面前,“你一早就有怀疑?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
“……”
“对,你是一早对我说过那话,但你语焉不详又在道歉,我怎知是真是假?况且你既有怀疑,为何不去探明真相?若是今日傀儡师没把事实说出,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被我误解下去,也没想过要替自己讨一个公道?”
“何谓公道?”江无缺低声问,“错已铸成,探究当初是否真有必要?哪怕拿到那答案,获知了真相,我当如何,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是我在乎啊!”
“盈余不是希望我尽早放手、别再苦苦纠缠令彼此困扰?又何必重提往事,平添烦恼。”
“那你此刻在做什么?”若一切都可说是旧事、是过往,唯独那两剑,不是烦恼、是剜开血肉根本就不可能愈合的伤疤——他却可掀开伤痕平静至此,我只觉胸口一阵窒息,冷声问:“既然是平添烦恼,傀儡师说的话你为何要认?你大可说那就是你有心伤我,是你出的剑,是你一心想让我死!这么多年你都未觉得自己错过,别人来替你翻案你却当水到渠成。既然如此不在乎,你又翻得什么案,替自己申得什么冤?!”
江无缺本漠然不语,却在我口不择言、连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说了些什么时,他微抬眼眸,直直望入我眼内。这一眼望得极深,更有些冷冽,“我一心要你死,若非如此便也不是我。你既如此认定,何必恼我不去追寻答案?”他声寒,“若答案从非我所期待,我不去寻它,不敢去寻,是否就错了?若我等到今日,才敢相信那并非有心,若我真要替自己伸冤,要替自己讨一个清白,是否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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