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一走,江无缺像傻了一般,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
我心里怨责那人,怎么这般无情,江无缺是他大哥,将将才吐血昏厥,还没醒转片刻,就这样放心走了?
我蹲在屋舍外的墙根,见江无缺中饭、连同晚间的糕点都是原封不动,又开始怨责自己:这么一藏多日,究竟是拉不下面子,还是根本就在报复。
希望那人因我之死忏悔痛苦,结果没有,那么就让他痛得久一些,感同身受。
最后,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怕即使我站在江无缺面前告诉他我活着,也无法令他得以纾解,因为他痛苦的根源从来也不是我。
愁肠百结,月色正空。
今日,我见到了第二个独上仙云栈来找江无缺之人,对了,那送饭的伙计忽略不计。
这第二人有些出我意料,是江云。
他在门外叩门,走进去,连江无缺都吃了一惊。
房中本身没点灯,江无缺昏厥转醒过后,被小鱼儿扶起,就始终靠着墙坐在床上,哪也没去。若不是来人是江云,他怕也不会动,也不会第一时间去点上火烛。
江云对于江无缺的份量,从来也不输铁心兰。
可这时灯火亮起,江无缺坐着,江云站着,二人的投影随光落到窗上,模糊疏离。
江云没有寒暄,也没有叫人,他来时的脸色更是不好,甚至早间的小鱼儿与他一比,墨汁都要被烘托成明月。
又是低声说话,我竖起耳朵,只听到江云说:“……当我求你,你把它给我……”
父子之间用一个“求”字,已是何等见外。可江无缺静默着竟然没有一口答应,是什么东西,江云要,江无缺却没有不加迟疑立刻捧到他面前?
“你拿在手里又有何用?!”江云音量渐大,勉强听得出克制,“……收在哪里……”
江无缺仍不回答,江云已不问自取,闷起头来翻箱倒柜。
一番搜寻无果,他猛地转身:“我问你到底把它藏在哪里?!”强盗一般,挥手便打翻了周边的桌柜摆设。
江无缺从桌前站起,直直地向江云面前逼近一步,顿了一顿,声音滞涩问道:“你是何态度?是在同谁说话?”
“我、问、你!”江云嗓音嘶哑,“你果真如此狠心,来年清明,生辰死忌,你是要她魂归何处容身何地——”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给我,既然你不要,为何不愿成全别人,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已死了,你连死后也不肯放过她——”
啪——江无缺出手,毫不迟疑狠狠扇了江云一耳光。
我站在窗外,也被这一巴掌吓一大跳。江云被打得懵了,江无缺却只好不差。他又怎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出手打自己的心尖至宝,他向来心疼江云,他向来宁愿自己委屈,也要偿还江云幼时所受种种波折。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欠了他的。
可如今……别说是铁心兰临死时所想的父慈子孝,只怕往后要相安无事,都已难上加难。
“江无缺,”江云蓦地抬起头来,神情凄厉,似笑非笑,“能有你这般父亲,我江云真是三生有幸!”说完甩手离去。
他若不走,双目血红,人魔一线,大开杀戒起来怕是六亲不认,到时第一个斩于剑下的,便是江无缺。
作者有话要说: Boss在办公室念叨一整天,叨得头疼,实在写不出来了。。。
刚刷前台才发现,请允许我再加一句,感谢狐狸同学,平生第一只雷
☆、第九十七章
江云那一番搜掠是真的狠,狼藉之中除了床板没被掀翻,江无缺先前坐的凳子,面前所对的圆桌,唯此三物幸免。
那人走后,便显出了死寂。
江无缺跪在地上,伸手一点点地规整乱物,神情木然。
他一整日都未缓过心绪低落,这时更甚,眉目半垂,怔怔地望着手边发呆。
待到起身去扶半倒的书架,脚下踩到一物,他便低了头。
那是早间被小鱼儿随手带进房中的铁剑,江无缺弯身,将归于剑鞘的长剑拿在手中。
他望着那剑静静地看了一阵,便伸手要去拔剑。
剑刃光可鉴人,圆桌之上烛火温吞,长剑“刷”地一声出鞘,江无缺丢了剑鞘,反倒将长剑横握,举在自己面前。
剑上的光泽映着他的眼,拭剑一般两指拈住剑锋,由剑身滑至剑尖……
他怔怔地将那剑望了许久,忽然五指猛地抓住了它、抓紧了它——到这时,他眼中还是茫然,仿佛无所谓痛,脸上神情更是冷淡,手指间血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溢出,一滴滴汇成了线,染了他满手。
他望着自己的手出神,手上关节紧得苍白,他却还要用力,我心咻忽便窜上了胸口,才要破门而入,他却已松了手站起了身。
那不知是否伤了筋还是断了脉的染血之手,他浑不在意看也不看,另一手持剑,直直地便要朝门边走来。
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却觉这一刹那的思考漫长无比,我想到很多种可能,自己与他见面,会是何等结果。
结果就是我胆怯,向黑暗之中急速地隐匿起来。
那扇门很快便由内打开,江无缺执剑走出光外。他整整一日待在床上,长发早已由肩散乱,外衣更是在江云来时随便地披了一披,衣带都系得凌乱,人在月下就更显浑噩。
他出门拐了方向,半步也没偏差,径直来到屋舍之后的一块空地。
空地正中有一块雪石,他找准了位置,拿着那并不顺手的铁剑刨挖起来。
那坑说深也不深,但剑薄而韧,自然顶不上多大用场。江无缺挖到一半便连剑也丢了,两手齐用,不久之后,动作便缓了下来。
他探身,自那泥土之中拿出一样物件。
月色太昏,物件被他抓在手中根本看不清晰,但露在他指缝外的是一闪而过灿煌的微光。
我还没有时间想深一层,江无缺却在夜深的黑暗中蓦地失笑起来。
那笑声听得我心心惊肉跳,我望过去,又望不清楚,只知他弓着身,手中拿着一样东西紧紧地抵在心间,放声地笑。
我再也不能忍受,肩上本应结痂的伤口霍霍抽痛,一瞬间千奇百怪的内伤与尸毒,仿似约定好了同时发作。我将身体埋入黑暗,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想要堵住喉中一阵阵无法克制的干呕。
这一夜我本该想透很多事,在那人失去常态的狂笑之中,我有得想,但我不敢去想。
……
第二日果然不出所料,除了江云,小鱼儿带着所有人齐齐地都来了仙云栈。
江无缺一夜没睡,他后来回房,到底是将卧房收纳得如同江云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鱼儿来便是为劝他。江云昨夜回去多半是宿疾发作,立衣冠冢这件事上,没人会质疑江云做错,只觉得江无缺不近情理。
而小鱼儿昨日清早带来的消息,我想也不必猜了,他们许久不为我这个死人立坟,应是希望尽快从殿主手中抢回我的尸体,到那时入殓下葬,也好给彼此一个交代。
谁承想,小鱼儿从殿主那边收风,到最后收到的,兴许就是那确切的四个字:剁碎喂狗。
想来江云是受不了的,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有时比死前安然归去还要来得重要,不然怎会有风光大葬一说。
可江云空手而回,出乎所有人意料。
今日小鱼儿还未领着众人出现以前,其实江无缺早已在那蜡心燃尽的圆桌前坐了许久。
小鱼儿讲明目的,还未正式动用他那如簧巧舌,江无缺已将放在桌下的一只手,众人期待之下,摆上了桌面。
那掌心摊开,露出其中明灿灿的黄金物件。
凤鸾金钗。
我极力回想,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收拾了首饰、披了嫁衣、即将迈出卧房嫁予江云的那一刻。
安庆成亲那日,我并未将金钗带在身上,而是刻意放进了梳妆盒里。即便那是铁心兰送我的传家之物,可谁又知道凤鸾二字于我的深意。我不能带着它出嫁,我怕拜堂之时会忍不住冲出去将钗掷到江无缺脸上,问他昔日所言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后来,婚事起了变故。
我爹出现,我用暗器自伤,昏迷之后被苏樱拘在宁芳,根本也忘了那金钗下落。想不到最后竟然回到了江无缺手里。
这钗是个赝品,曾几何时,我多么希望它是真的,可今日竟觉得也没什么要紧。
江无缺把这最后一件与我有关之物交了出去,来客一个个掉头,谁也没瞧见那人搁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我盯着他,他在人走之后失神地望住掌心,许久,毫无表情的脸显出一丝裂痕。
我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下定了决心,无论他要不要,在这能与他隔墙相处的最后数日,我一定要将丧神诀默写出来给他。他怎么样,都不该是叫人怜悯的一方,他就算什么都没了,至少有自保、以及保护家人的傲人武功。
……
给孙盈余立坟这件事,无论各人皆存着怎样的心念,最终也揭了过去。
江云如何我早已没有闲心理会,我只能看着江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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