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尸毒发作,我想不到殿主如今丧心病狂到拿活人来炼尸,他大概是故意将铁心兰送到我面前,就看我孙盈余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心,好心到出手救回自己终日假想的情敌。
我封了铁心兰几处穴道,将尸毒逼上她颈项,而后探身靠近,将她长发撩至身后,张口贴近她皮肤,一口咬了下去。
她低吟一声,似是痛楚稍减,略微挣扎道:“你做什么!”
“别动,我替你将尸毒吸出来。”
她果真不再动弹,强制令自己止住颤抖。
“没事了。”我松开她。
傀儡师却在我松手的片刻由密室外步入,半拖半提,将铁心兰带走。
“你要带她去哪里?”
来人不答。
到了第二日同一时间,我却又与铁心兰在此处见面。
“江玉郎耍得什么花样……”铁心兰尸毒更重,比被我救治之前还要虚弱。
看来我解一次毒,殿主就要再落一剂猛药,但我又不能看着不管,我不能让铁心兰死。
“你受得住么?”有一日铁心兰问我。
“无妨,这些尸毒于我轻而易举。”
她笑笑,嘴唇干裂,脸颊呈现乌青。她如今身上已有大块大块遍布的尸斑,长发脱落,关节一动便会发出脆物崩折的声响。
大限将至。
“江玉郎!”我再也忍不住,冲向密室入口放声喊叫,“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你要杀她就一次给她个痛快,这样算什么?!她没有对不起你,江无缺没有对不起你,江云为你出生入死,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门开,门后站着的,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傀儡师。
“主人的意思,”他道,“你若实在不想她活受罪,大可自己动手。”
我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铁心兰再次被带走。
日日如此。
我甚至已算不清过去多少时日,相比铁心兰所受的折磨,我却变得安逸,旧伤一日日好转,好像我本该领受的痛苦,全部都转嫁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或者她熬不住,便就是这两日。尸毒入髓,我知道就算自己喝光她的血,却也拔不出她身体里的毒。
“别这样……”铁心兰反过来安慰我,脱口的话已有如羽毛般轻飘,“我死后若有条件,一把火烧了我,我不想无缺小鱼儿见到我这副样子……若有可能,最好也别让他们知道我的死讯,还有云儿……”
她有些累,停下来调匀呼吸。
“你放心,”我道,“你一定不会一人上路,就算我不会即刻死,也会一辈子受困于此,一辈子陪着你。”
“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她苦笑,“说不定明日就会有人来将你救走……”
“我从未指望过。”
她低叹一声,将手按在我手背上,“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但云儿如此爱你……你若死了,他会痛不欲生……”
“那你呢?”我问,“你死了江无缺又当如何?如你所言,兴许明日就迎来转机,你撑到明日。”
她摇头,“我今日死或明日死,最终都会变作一具行尸走肉。你知道的对不对,除非将我的头砍下,否则我就会变作同那些活尸一样……”
“别再说了!”我打断,“我将我的血给你,你不会尸变。”
我咬破手腕,却被她将手挡开,“孙盈余,我不需你假仁假义,若是怜悯,我更不需要!”
“我救你绝非为你!”
“这么说是为了无缺?”她幽幽一笑,梨涡依稀。
我不做隐瞒:“我喜欢他,不愿他伤心。”
她却闻言呛出一口浓血,“那我是否该赞叹你的厚颜无耻?”
“我不在乎你怎样想。”
“所以你也不在乎他怎样想?”
“……”
“九秀山庄,临行前夜,你到底对无缺说了什么,他冒雨而归,失魂落魄,我此生从未见过他似那夜一般,除了你,还有谁会令他变作如此!”
“……”
“安庆城中,你将婚配做儿戏,云儿先是醉酒,后是长跪无缺房前,一个为父一个为子,你知道他们单单为你吵过多少次?你知道被血肉至亲翻脸不认是何滋味,他们如今形同陌路,这就是你的在乎?”
铁心兰嘶声急咳,“……我不知你心中有多么怨他,才会独独云儿不嫁,想出这么个法子折磨无缺——可是你给我听清楚,在你与云儿拜堂以前,无缺他无论多么反对,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一丝一毫你的身世,就因为他的隐瞒,你爹找上门来差点令江家一家人仰马翻。可他到了最后还是向着你,情愿一死,换你爹息事宁人。我却不懂,你究竟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可知当你利用云儿激他伤他,他心中最无法原谅的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
我哑口无言。铁心兰一口气说了许多,大概是回光返照,句句带血。
“答应我……”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让他们父子和好,你做得到……”
“别再说了。”我将嘴唇贴上她颈侧,咬破皮肉吸她的毒血。
“没用的……最后这句不该说的,我也告诉你,无缺他……”
“他什么?”
当我问她,她已没了气息。
“铁心兰!”我惶恐,大力摇晃想要令她回魂,可是全无用处,身躯冰冷,且面目凄惨。
我将她的长发撩开,不断吸食她身上毒血,也将自己的血给她,不愿承认事实。这时我已听见身后石门开启的声响,但是实在没有闲心理会,只是专心致志咬住铁心兰的脖子,想至少要再试最后一次。
我的确没有多么地舍不得她,可是不能让她死,我不准她死!我不敢想江无缺得而复失后的反应,我只觉连自己手脚都失去温度,心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铁心兰死了,那么江无缺要怎么办,我要如何向江无缺交代?!
“放开她!”
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有如一道惊雷,令我心脏骤缩。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四下里一片安静,我怔怔地松了口,满嘴血沫,目光呆滞地回过头——
“江……无缺?”
一个人,白色布衣,腰间系剑,装扮平平无奇,面容却足以叫任何黯淡之处大放异彩。
那个人便站在门侧,我根本不知这是梦还是真实,他如此消瘦,神情冷峻,望着我的眼神不但生疏而是阴沉,我记不起江无缺几时喜欢这般看人,也不觉得他应该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假的吧,我安慰自己,因为太想念,才将幻象变作真实。
可是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由冰冷到刺痛,他由我的脸,看向我的手,我一身污血,怀中躺着他的妻子铁心兰。
几步到我身边,这眩晕的不实感便冷却下来,来人的确是江无缺,远观似不可沾染,近身时便知对方于自己再熟悉不过,气息,体温,他一把夺过我怀中的铁心兰,粗暴得令我再次打了个冷噤。
“等一下!”我随他起身。
他背对我停住,手里所抱的死人令他背脊微弓,他不是当年那个名动一时的江无缺了,他如今身负重物都会略显吃力。
我绕到前方,直视他,他抬眸看我一眼,极快极冷,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唇抿得很紧,唇角僵硬,我不知他一旦开口,是否会发出呜咽,但我知他此时无论做何反应,都属人情常理。
少年夫妻,半生磕绊,想不到这般落幕……“对不起。”我伸手想为铁心兰拢好长发,江无缺猛一侧身,令我动作滞在空中。
我皱眉,知他这般反应,应是对我有所误会。想起他出现的时机地点,这般巧,殿主每每安排我与铁心兰在此会面,又知道我以吮血为其解毒,这么长时间的布局,怕就是在等今日。
不然如何解释江无缺身无内力也能走到此处,域穴之中机关重重,他如何开启的石室?不早不晚,偏偏是我咬住铁心兰那时,而铁心兰又恰逢断气。
“你不信我?”我问江无缺,“还是觉得我会害你的铁心兰?”
他目中的茫然,旋即被一股更为坚定的冷漠取代,我拉住他,他低低回应一句:“放手。”
嗓音沙哑,是否已极力忍耐,面对杀妻元凶,他是否怕自己一个冲动便会出手打我,要我偿命?
“你为何从来不信我?!”
他的眼眸微垂,忽略我的问话。
我还想解释,却见他怀中铁心兰手臂滑落,那死人的手指在垂落之际微乎其微地蜷曲了一下。
是尸变!我心中警觉大起,扬声冲江无缺叫道:“快放开她!”
江无缺仍是不予理会,但尸体的变化他同样有所察觉,将那手臂收回之时,指尖便在他眼皮底下很明显地动了一动,他微怔,但没有放开怀抱。
非但没有,还以为铁心兰是生非死,叫着她的名字想要救她还阳——我看他根本就是伤心过头好歹不辨,就算这醒来的是头怪物,他也会巴不得她即刻睁眼。
我知他痛心疾首,可是即将亲眼目睹铁心兰尸化,眼见着至亲之人失却常性,在自己面前毫无思想灵魂,江无缺重情,到时下不去手斩杀,祸患无穷,岂不又是另一番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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