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这样，我也能对得起你爸。”
即便已经竭力抑制，但眼里的泪还是涌了出来，梁明珠觉得难为情，背过身去。
姜阮轻轻地从背后环住她，把脸贴在她背上。
许久才鼻音有点重地说，“好。”
快到中午，本来梁明珠想给姜阮做顿饭再去店里上班，姜阮却说还不饿，等回儿去店里吃也不急，她也正担心店里忙不过来，干脆就应了。
去年年底，梁明珠在姜阮婶婶的怂恿下开了家麻辣烫加盟店。因在闹市区，生意也不算差，就是忙起来没日没夜。
菜是总店统一配送，酱料配方也是现成的，但梁明珠似乎天生跟厨房犯冲，以前姜阮小时，是姜爸做饭，后来姜阮长大，姜爸又忙，为了逃脱黑暗料理的掌控，干脆就挑起了家里主厨的重任。
现在开了店，只得另找个厨子，姜阮老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厨子会在摸透了配方之后跑掉，于是她在开店后待了好一阵子厨房，直到成功掌握精髓。
厨子冯永强是远方亲戚介绍的，三四十岁，个子高壮，力气也大，胖胖的脸上总一团和气。每回见了姜阮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跟着梁明珠一起叫她阮妹。
已到初秋，后厨却还是热得上不来气，冯强一见姜阮进来，就笑道，“阮妹来啦，是不是还没吃饭，强叔给你做。”
正是吃饭的点，店里坐得满当，大部分都是排号等餐的。
姜阮见他眼前两火并开，忙得满头大汗，笑了笑说，“没事的强叔，我们早饭吃得晚，这会儿还不饿，等店里忙过去了我自己做。”
这会儿前头又在催单了，冯永强也知顾不上，干脆地点头。
“我去前头帮忙了。”姜阮说。
因为店面不大，服务员只有陈嫂一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看着干瘦，手脚却麻利。梁明珠则负责在柜台结账。
直忙到一点半左右，店里才空了大半，门口的客人走了，姜阮正要去收拾桌子，梁明珠忙拉住，低声说道，“该吃饭了，这会儿能忙得过来了。”
“你们呢？”
“你就吃你的，管我们做什么，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快去端饭，你强叔都给你做好了。”
“是啊，阮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经饿。”陈嫂也在背后帮腔。
姜阮只好把抹布递给陈嫂，端了碗坐到靠近墙壁的桌子旁。
刚掰开一次性筷子，就听门口又传来一声机械的“欢迎光临”。
下意识抬头，一个手抱着滑板的少年映入眼帘。
她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然后漠然地低头。
第8章
江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敢打包票，那个女人一定看见他了，她明明抬了头，却故意装作没看见。
这种认知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想来这个地方看看。早上开完家长会，他母亲一路都在抱怨他不争气，让她丢了脸。直到回了家还在没完没了，甚至还扬言要没收他的游戏机，他一气之下提了门口的滑板就走。
没滑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也不知要去哪里。他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看形形色色的路人，当看到骑着单车的男生载着女孩飞驰而过时，脑海里忽然就闪现出姜阮说要载他时的样子。
笑弯了眼睛，酒窝浅现。
嘁，装死了。
但还是打了出租车过来。
他记得，当时姜阮就是进的这家店。
没想到，一进门就跟人打了个对眼。
她眼神轻飘飘的，像是看到了他，又像是没看到他。
或许她是有脸盲症？
江濯想起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说法。
嗯，应该是真的，这就能很好地解释第二次见他时她的无动于衷，以及现在的情况。
他就说嘛，哪有什么女生能在见过他之后不记得的。
但很快，他又想起公告栏前她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事。
所以说，她是故意的了。
江濯有种想直接坐到她面前质问的冲动。
但立马又打消了。
嘁，不过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在意她那么多做什么。
他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陈嫂看得纳闷儿，走过去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江濯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道，“哦，来吃饭。”
他坐到与姜阮隔了两列的另一堵墙边，眼神却忍不住往姜阮那里飘，见陈嫂纳闷儿地看着他，随口说道，“来一碗麻辣烫。”
陈嫂道，“这得你自己去挑菜。”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消毒柜和菜柜，“去那儿自己挑，挑完了柜台结账。”
江濯刚吃完午饭，根本就不饿，于是随手挑了几样，结完账坐回桌旁。
姜阮自始至终都没抬头。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她真的没有看见自己。
他心里直犯嘀咕，灵光一闪，拿出电话打给孙伟。
“你在哪儿呢现在？”
那边说，“家里看电视呢。”
“迎春街三十号三碗麻辣烫店，十分钟内到。”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孙伟家离迎春街不远，不过七八分钟孙伟就从店门口探过头来，鬼鬼祟祟往里看。
“这里。”江濯故意放大了声音喊。
几乎所有客人都往这儿看了一眼，唯独姜阮没有。
孙伟一拽一拽地走过来，眼睛四处乱转，扫到姜阮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立马就忍住了。
他小跑两步在江濯对面坐下，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气音说道，“濯哥，你又跟踪小仙女儿了？”
“……”
江濯真想把碗盖在他脸上。
欸，不对，什么叫又啊。
“孙二伟你活腻了是不是？”
孙伟自以为猜到事实，了然地对他挤挤眼，做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
“……”
江濯知道他一向脑回路奇特，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干脆也不再多说，“有烟吗？”
孙伟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他，又拿出打火机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
青白的烟雾腾上来，江濯眯着眼吸了一口。
“你说，倘若一个女人明明看见我了，却假装没看到，是几个意思？”
闻言，孙伟眼睛往姜阮那里瞥了瞥。
“不是她。”江濯没好气道。
孙伟本想说“那说明人家不想理你呗”，再瞅一眼江濯虎视眈眈的样子，嘿嘿笑了几下，“女人呢都喜欢口是心非，说不要的时候往往是想要，我觉得啊，她一定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你的注意力，现在的小姑娘花招多了去，我前儿看新闻说，有个女生故意往男神身上泼水，结果没掌握好温度，给搞了个七级烧伤。”
“啧啧，”孙伟正摇头晃脑地感叹，余光瞥到一个人影，忽然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啊啊啊地叫了几声，低声说，“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江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浑身猛地一激灵，夹着烟的手都抖了。
难道说，那女人真的只是欲拒还迎。
借他自行车，借他卷子抄，还谣传他在追她……
啧啧啧……
这么一想，他心都抖起来，脑子里热血冲头，哎哟喂，等会儿他可该怎么奚落她呢。
他可得好好想想。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姜阮已经走过来，定定地站在他们跟前。
江濯压下心头的万马奔腾，也学着进门时姜阮看他的样子轻飘飘地斜一眼。
孙伟忍耐不住，大剌剌开口，“小仙女儿有什么事吗？”
小仙女儿？
姜阮皱了皱眉，手往不远处墙壁上的贴示指了指，“您好，这里禁止抽烟。”
江濯夹烟的手定住，空气里一阵静寂。
孙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完了完了，等会儿他铁定要被大少爷削一顿了。
直到烟灰落到指尖，烫了他一下，江濯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磨了磨牙，慢条斯理地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转头对姜阮扯出一个笑，“可以了吗？”
姜阮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孙伟小心翼翼瞅着江濯的脸色，好一阵子才战战兢兢地说，“濯哥，你，你没事吧？”
“老子决定了。”
“哈？”
“老子要转班。”
至于转哪个班，想也知道是小仙女儿班里。
孙伟低头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兄弟群里发信息。
孙二伟：兄弟们，濯哥要去五班了，我决定要誓死追随。
没一会儿，就有信息冒出来。
周大煦：誓死跟随。
刘三辉：誓死跟随。
林五东：誓死跟随。
……
众人正列队喊号子。
忽然有人冷不丁说了句：我记得五班的班主任是张老虎吧。
周大煦撤回了一条信息。
刘三辉撤回了一条信息。
林五东撤回了一条信息。
……
孙二伟：卧槽，为什么撤回不了了！！！
孙伟到底还是没能跟江濯一同转班。
倒不是他不讲义气，而是张文声直接给拒绝了，说是班里学生已经不少，收一个算是友好邦交，收两个就成挖人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