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工作室,谷文琛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手,对穆黎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穆黎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谷文琛请她坐下,主动为她倒了一杯水,这样的举动让穆黎有些看不清,要知道,算起来他是上司,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穆黎坐在沙发里,端着温水,沉默地看着谷文琛再办公室内踱来踱去。
他在思考,思考与案件有关的东西,思考是否该和她谈论案件,毕竟,她今天是第一天报道。
片刻后,谷文琛停下步伐,定定地看着穆黎,问道:“如果有一天,你被绑架,甚至被性-侵,你会怎么办?”
穆黎愣住,不曾想到谷文琛会这样问她。
“我只是打个比方。”谷文琛大概是看她被问住了,解释着缓和,“即便我再怎么研究心理学,要做到真正了解掌握,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很好奇,一个女人,在经历了堪称毁灭性的绑架和性-侵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真如嫌犯所说,她跑了,为什么又不报案?”
穆黎垂下眼去,避开谷文琛好奇、疑惑的目光。
手中的水杯分量越来越重,她有些端不住了,为了不被谷文琛看出端倪,她努力保持镇静,倾身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谷文琛这时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有很多地方都想不通,但是一下子又不知道要怎么去思考。唉,可惜小莞不在,否则就可以跟她一起讨论了。”
穆黎不知道谷文琛口中的“小莞”是何许人物,但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谷文琛已经把重心放在了被绑架者的身上。
她要想办法,不让“受害者”过早地被挖出来。
“谷老师,我有个疑问。”穆黎道。
“什么?”
“我对案子不是很了解,但是根据今早的观察,警方似乎不知道杀人案背后还有一起绑架案?这是为什么?”
谷文琛轻轻挑了下眉头,这也正是他们所苦恼的地方。
“整个案件暴露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尸体已经腐化,只剩下一堆白骨,根据法医的鉴定,死亡时间超过一年。
“由于时间太久,很多线索都已经找不到了。警方在案发现场,只看到了一样东西,就是凶器,一根约一米长的废弃钢筋。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什么指纹、脚印,都没有,因为时间太久,无法确定是被清理了,还是因为地下室湿气太重,慢慢消失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没有任何绑架的线索,只有一根钢筋被胡乱地丢在地上,就是一个纯粹的杀人案现场。”
正文 第16章 刻意干扰
只是这样吗?穆黎在谷文琛的讲述中,克制地往回忆里走。
如果案发地点当真是郊外的地下室,那确实没错,就是当初她被囚禁的地方。
可怎么会有两个人?
收起诸多好奇,她平静地问:“会不会是嫌犯撒谎?”
“怎么说?”
穆黎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道:“我在门外听到你和刑侦队队长说的话,嫌犯已经把自己从整个案件中剥离出来了。如果真的有绑架,受害者逃离时,应该要挣脱绳索,为什么现场没有绳索?”
谷文琛默默地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即便地下室再怎么潮湿阴冷,那个绳子也不至于被侵蚀到什么都不剩,更何况,嫌犯也说那是极粗的麻绳,直径约有三四十毫米。”
“会不会是根本就没有绑架?或者有了绑架,也没有所谓的性-侵?他们绑了人,劫了财,但是在分赃的时候起了冲突?”穆黎小心翼翼地说,往偏离的方向引导。
她并不担心错误的引导会带来错误的判断,她人微言轻,所说的话不会被放在心上,却能提供一种干扰的想法。
干扰越多,案件越难,也会让他们花更多的精力去挖更多的秘密。
谷文琛没有说话,仔细地思考着。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传来,是那样的清朗不羁。
“快来说说,罪犯是不是抓到了?工作室是不是又要声名鹊起了?”
穆黎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衬衫灰西裤的男子从办公椅里站起来,那男人眼角斜扬,透着一股浪子不羁的气息,薄唇亦是斜斜地扬着,坏笑挂在唇边。
这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面了。
浪子男人见到她,唇角的笑僵硬了几分,俊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灼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不移地打量着她。
谷文琛见况,心下已然明了,这些都是容城家族圈子里的人,便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我新招的助理,姓穆。”
浪子男人的眼神却沉冷了几分,不消片刻,举步向穆黎走来,“穆小姐,你好,我是侯奕,见到你很高兴。”
穆黎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迟疑几秒,还是起身与他握手,“你好。”
侯奕收回了手,转脸看向谷文琛,“你一早带着她去的警察局?”
谷文琛斯条慢理地坐回办公椅,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答非所问地说道:“案件没那么简单,你别急着公关宣扬,杀人案中还有一个绑架强-奸案。”
当着认识的人的面提起那件事,穆黎觉得有些晕眩,她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神色被看到。
可侯奕早已将目光探向她,听闻谷文琛所说,也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唇,说道:“既然这样,我还是等尘埃落地之后再过来吧。”
说罢,侯奕大步离去,经过穆黎身边,带起一阵风。
穆黎定定地站着,双手紧攥成拳,接着就听到谷文琛疲乏地声音,“你也出去吧,让前台带你到你办公桌,我休息一会儿。”
“好。”穆黎没有强留下来,自动退出了办公室。
……
侯奕到达梨花溪时,蔺瑾谦不无意外地在庭院桂树下翻阅经文,看着他怡然悠闲的模样,侯奕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宣泄不出。
罗赫还要上前通报蔺瑾谦有客人来,侯奕出手拦住了。
他调整了呼吸,让脚步走得平稳,拍着手称赞道:“大少这闲情雅致还真叫人不羡慕都难,即便是泰山崩于眼前,都能临危不乱,佩服。”
蔺瑾谦听闻熟人到来,一贯冷清的表情难得柔和了几分,他把经文收起来,倾身主动为侯奕斟了一杯茶,“医院不忙吗?”
“医院忙就不能到来了?”侯奕嗤声,端起茶细细地品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态,“入口香醇,鼻尖还有丝清香,自打喝了你煮的瓜片,别人煮得都入不了我的口了。”
蔺瑾谦垂眸,薄唇弯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淡淡地说道:“你到我这儿,该不会就为了讨杯茶喝吧?”
侯奕瞥了他一眼,把玩着精致的紫砂茶杯,漫不经心道:“你太太回来了。”
蔺瑾谦眸光微动,旋即黯淡下去,端起茶轻啜,“我知道。”
“那你知道她在我的工作室,跟着谷文琛做他助理吗?”
这次蔺瑾谦真正愕住了,少见的眉头一蹙,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正文 第17章 清算的时候到了
侯奕低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缓慢而郑重地说道:“今早我接到消息,五年前杀人案的嫌疑人抓到了,当初谷文琛参与到了这个案件中,如今他当然也会加入其中。
“所以我就去工作室,心想着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工作室扬名立万一次,哪知这一去,便见到了你太太。她是谷文琛新招聘的助理,还跟着他去了警局。”
蔺瑾谦紧攥起紫砂茶杯,薄唇紧抿几成一条不可见的线。
侯奕再瞥他一眼,心中能猜到几分此刻他在思考什么,索性挑开了话题明说:“我向谷文琛施压,让他立刻辞了穆黎。”
“谷文琛不吃你这套。”蔺瑾谦淡淡的话语有些打侯奕脸的样子。
其实侯奕自己也清楚,谷文琛和他父亲一样,固执己见的老学究,仗着自己专业的能耐便不把权势放在眼里,这也是多年来,他放任工作室不管的原因。
若是将谷文琛逼急了,工作室就散了,那可是赚钱赢名的家伙,作为一个生意人怎么愿意割舍?
侯奕有些疲累地伸了个懒腰,“那你说要怎么做?总不能让你太太跟着他追查当年的事儿吧?我怎么觉得,她会到工作室求职,就是因为她自己想弄清楚当年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蔺瑾谦没说话,将杯中茶水一口喝干,又倾身斟满,修长洁净的手指摩挲着紫砂的质地,细微的糙砾感从指肚传来,伴随着他重新梳理思路。
侯奕看他在沉思,亦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喝着一杯又一杯清香的瓜片。
不知过了多久,蔺瑾谦低声说道:“让她去查,有些事情由她来做更适合。”
或许,是清算的时候到了。
工作室上班的第一天,除了大早上陪着谷文琛跑了一趟警局便再无其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