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瑾谦转动轮椅,接过凌姝递去的果叉,轻声道谢。
瞧着他们相处的样子,颇有些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道意味,从蔺瑾谦的一言一行中能够感觉到,他对凌姝很是不同寻常。
正是如此,她更想不通,当初为何要选中了她?
穆黎无视那两人的和气相处,提声冷冷问道:“蔺先生,如今要离婚,当初为什么又要选我?”
蔺瑾谦被她这么一问,微微愣了愣。
许久,他放下手中果叉,抬头淡漠地看着她,轻轻地说道:“当初是我选错了。”
穆黎身子猛然一震,选错了?因为她给蔺家蒙羞了?呵……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可她却为此付出了毕生的代价!
一团怒火从心底蹿升,穆黎提着拳头走到蔺瑾谦跟前,俯下身,咬牙切齿地直视着他,“蔺先生,这婚我不会离,当年是你要我嫁过来的,如今再不是你要离就能离的!”
无视蔺瑾谦的冷漠和凌姝的蹙眉,穆黎丢下这话,便大步离去。
她知道此时是她有求于蔺瑾谦,不管是为了母亲的遗愿,还是她的私心,都不该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只是凌姝在场,她若一味的忍气吞声,由着蔺瑾谦掌握全局,只怕会让凌姝小瞧了她,在一个一心要插足她婚姻的女人面前,她是该端出些蔺太太的姿态来。
只是此举并不能解决问题,她还得找个时机,趁着没有他人在场,和蔺瑾谦好好谈一谈。
从梨花溪下来,穆黎直接去了拜谷工作室。
留在容城的私心,便是弄清当年真相,五年前她做不了,五年后她一定要做到。
这五年来,她独自在英国,过着清心的日子。
正是这般清心的日子,让她有足够的空间时间去思考当年突发的变故。
究竟会是谁对她下此狠手?
一开始,她相信是意外。
时间沉淀,她发现,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意外和巧合?
那日,她与蔺瑾谦发生冲突,一气之下离开了梨花溪,搭上了一车。那辆车停在距离梨花溪不远的地方,回想起来,似乎是为等她而停驻的。
如此的话,那就是寻仇了。
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就被穆德忠抛弃,她是在南方小镇出生的。后来到了容城,还不曾与外界接触,就嫁到了梨花溪,她没有与任何人结下过仇恨。
种种矛盾想不通,她怀疑,是有人嫉妒她嫁到蔺家,挡了他人的路,才出于摧毁的目的将她绑架。
加上那天,她刻意问穆德忠当年真相,穆德忠一番怒气横生的话,从侧面应证了她的猜想。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了,不是吗?
所以她要留下来,留在梨花溪,再到与刑侦有关的地方工作,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借助他人的势力,把当年真相挖出来!
正文 第12章 不把人放眼里的小三
至于提出离婚,再去请求留下,并非她要打自己的脸,而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知道,穆德忠是一定不会同意她与蔺瑾谦离婚的。
蔺家是什么地方什么权势?穆德忠当初巴望着能攀上蔺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蔺瑾谦都没有提离婚。
如今时过境迁,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那件事情多少被时间冲淡了些,穆德忠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在这样的时候,离开梨花溪?
她刻意先斩后奏,刻意打自己的脸,只是为了给留在梨花溪一个由头,而这个理由,绝不是她要弄清当年真相。
这是绝不能让蔺瑾谦知道的。
当年事发后,为了维护蔺家和他的颜面,他一手将事情压了下来,又怎么可能允许她调查清楚?
回来之前,穆黎就清楚,这条路注定是曲折难走的,可不管多难,她都不会退怯。
最难的时光已经度过了,不是吗?
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把碎裂的人生重新拼贴起来,如今要做的,就是披着这副遍体伤痕的躯壳,勇敢地走下去。
拜谷工作室。
工作室前台接待是一位梳着丸子头的氧气美女,看到穆黎来,微笑着起身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穆黎摇头,把那封推荐信递给氧气美女,说道:“我是来求职的,没有预约,麻烦你帮忙交给谷老师。”
氧气美女疑惑着看了看推荐信,复又笑着让她稍等片刻,不一会儿,她从里面出来,笑道:“谷老师让你进去,这边请。”
穆黎跟了进去,只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坐在办公桌背后,埋头翻看着文件,待氧气美女端来一杯水关门离去之后,他才抬头看向她。
“穆黎?”
“是的,谷老师。”
谷文琛推了推眼镜,自嘲地笑着,“你叫我文琛就好,谷老师一般是对我父亲的称呼。”
穆黎微微一笑,算作应答。
谷文琛摘下了眼镜,揉着太阳穴站起来。
那封推荐信他看过了,实际上是很反感的,但这一层关系存在着,加之侯家与容城几大家族的关系,他似乎不得不把她留下。
然而饶是他做心理咨询这么多年,也是想不通好端端一个豪门千金不做,跑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想着,他便索性问出口,“穆小姐为什么想要到这儿来工作?”
为什么?穆黎有一瞬的恍惚,五年来的种种一下子涌入脑海,看不清,抓不住,转瞬即逝,她沉下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人心很有趣。”
“你不觉得这是一份很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吗?”
谷文琛的提问将穆黎唤回了现实,她看向他,三十五六岁的成熟男人,白净的面庞透着一丝困顿疲乏,应该是长时间做心理治疗导致的,她记得导师偶尔也会流露出同样的神态。
“人心本来就是危险的,研究人心自然就更危险,不过既然我选择了,就不会害怕。”
谷文琛点点头,环胸的双手抱着胳膊,手指无规律地敲动着。
沉思片刻,他说道:“这样吧,你明天就过来上班,跟着我,因为我接触的多半会和刑侦有关,其他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意,保密性要求非常高,所以一开始只会是一些打杂的工作,你介意吗?”
穆黎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且谷文琛说话爽直,不遮不掩,便欣然同意了。
从拜谷工作室离开,穆黎直接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不久后穆德忠又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叮嘱她不可再由着凌姝恣意妄为,不把她这个正房太太放眼里,口口声声称凌姝为“小三”。
穆黎只觉得极其讽刺,凌姝之所以胆大,是因为蔺瑾谦不把她放眼里,试问,一个第三者无视正室的勇气,难道不是男人给的吗?
想到凌姝,那个衣着清新朴素的女人,说话细声细语,极尽温柔……会是凌家的人做的吗?
可如果是凌家所为,怎么能等五年之久?
夜幕降临,秋明一身酒气地回来,兴奋地嚷嚷着找到更好的工作,给一家私人老板做助理,薪酬很可观。
迷迷糊糊的,他握住穆黎的双肩嘟囔着说道:“姐,你跟蔺瑾谦离婚以后,不要再有任何压力,我可以养你!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经济负担我来扛!”
正文 第13章 越轨的姐弟情
穆黎没回应他,把他扶回房间,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擦脸,毛巾擦过他清秀的眉眼时,有滚烫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流出。
秋明忽而低低地哼唱起来,“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穆黎听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床边湿了眼眶。
她没有告诉秋明与穆德忠之间的交易,也没有说她回来的打算,秋明还在天真地以为她在处理和蔺瑾谦的离婚事宜。
秋明的心思她又怎么不懂?即便五年前不懂,如今也想透了。
当初她要嫁给蔺瑾谦的时候,秋明得知消息,放下一切连夜从小镇赶来,那一年,他十八岁。
见到她时,他高兴地眼泪要落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要走,“姐,我带你走!我们回小镇去!”
后来,她被绑住囚禁,蔺瑾谦找到她,又禁在梨花溪不让任何人探望。
秋明不管不顾,爬上墙翻进来,被铁栏扎得血迹斑斑,提着紧握的拳头克制地吼,“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杀了他!”
她从没想过,她牵着长大的弟弟会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感。或许正因如此,秋明才会对当年不仅没能带她走,反而被蔺瑾谦困住用来威胁穆黎留下的事情耿耿于怀,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
翌日,穆黎早起上班,秋明宿醉未起,她准备好了早餐,却不想叫醒他。
虽然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她视他为胞弟,倘若一份工作需要他喝到烂醉来赚取收入,她宁愿他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