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安见时机差不多,便提出真正目的,想买下央金脖子上的那颗天珠。
旦增站起来的动作顿下:“你说什么?”
金世安道:“我想买下你女儿脖子上的那颗天珠。”
旦增一脸懵逼,看了看愁眉不展的普布拉姆,又低头看了看单纯懵懂的央金。
央金正仰头看他,脖子上的天珠泛温柔的光。
他想不明白,怎么又有人打起天珠的主意。
“不卖。”
金世安便劝。谁知越劝越没用。
银枝便问:“你怎么劝的?”
“我说可以抬高价格。”
这劝法没毛病。银枝这么认为,说:“会不会这是人家的信仰,所以不卖?”
金世安说:“不见得。我看这男人在气头上。你要知道,如果藏族人高兴了,天珠白送都可能。”
****
把金世安赶出去后,旦增骂咧:“市侩的汉族人。见钱眼开的汉族人。”
普布拉姆安抚他,把准备好的糌粑端给他。
看到如此贤惠的妻子,旦增的气也没多大了,边吃糌粑边道:“今天我去镇子上,那个姓张的汉人,又涨价了!”
普布拉姆吃惊地“啊”了声。
“明明说好了的。明明价格都谈好了。今天我带钱去,他嫌钱少,不卖了。”
“那没有其他人卖么?”
“其他人都不卖。姓张的想回内地发展,才开始找买家,”旦增越说越气,“我是第一个找到他的。后来找他的人多了,他就提价了。啧啧,汉族人,真是不讲信用。”
央金怯怯地插嘴道:“爸爸你想买什么?”
旦增没瞒她:“买辆车子。你阿妈快生了,我得送她去医院。”
“不能骑马吗?”
“不能骑马哟。”
央金轻轻摸了摸普布拉姆的肚子:“妈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等出来了就知道了。”
“那什么时候出来呢?”
“大概还有两个月吧,”旦增说,“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弄一辆车。”
普布拉姆便道:“反正还有两个月,车子的事情不急。反正实在不行,我在家里生就行,又不是没生过孩子。”
旦增说:“这样不行。你生大丫头的时候,差点死掉。我不管,生现在这个,一定要去医院。”
今天他去县城医院,医生告诉他,正常情况下,孕妇产检应该做全套,至少要做七次。
但是条件限制,普拉只做过一次。
戴眼镜的医生还说:“产检可以检查出胎儿有没有异常,孩子是家庭下一代的希望嘛。我还是希望你这个做丈夫的,认真对待。”
旦增很愧疚,甚至当场下跪,求医生跟他回去给普布拉姆做产检。
医生哭笑不得,只让他赶紧回去,把妻子送来检查一下。
唐卡前的藏香悠悠扬扬,佛祖温柔地睥睨众生。
旦增摇头晃脑:“不行,还是得有车。”
“你不用太担心。过去,我们的祖先们,没有检查不同样有我们了吗?”普布拉姆道。
也许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旦增点点头,没再念叨此事。
*****
晚餐用压缩饼干解决的,金世安把这东西当普通零食,一口气吃了一袋。
“水。”
银枝给他递水:“撑死你。”
金世安笑道:“撑死是最体面点死法。”
一瓶水咕噜咕噜去掉大半,银枝笑吟吟道:“那祝你美梦成真了。”
结果,夜幕刚落,金世安胃胀,肚子非常难受。
他开车下去,银枝追问:“你干什么去?”
“散步,消食。”
“……”
金世安决定沿着马蹄踏出的那条路走,吹吹风,望望月亮。
今晚的月亮是滚圆的,明晃晃的。在乌黑的夜幕中,像车轮子一样滚。黑夜把云染黑了,月光却还是白的,也是冷的。
忽的,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清唱。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
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
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
金世安一愣,见鬼似的回头。
银枝说:“吓到你了?”
“……”
“我唱歌有那么难听?”
“不是。”
“我记得这是你女神的歌。”
“……”
“当年我借了磁带,偷偷把她的歌全都听了遍。好听。”
金世安表情总算恢复了。他冷淡地说:“你干嘛听她歌。”
银枝说:“因为你喜欢。”
金世安说:“我不喜欢她了。”
银枝说:“那你喜欢谁?”
金世安说:“你管不着。”
银枝说:“那好,我以后不唱她歌了。”
“你爱唱就唱,我又管不……”
话音未完,远处忽传来一声悠长的嚎叫,在碧空中缓缓上升,回音不绝。
金世安脸色微变,拉起银枝的手:“走,回去。”
“要回去了?不消食了?”
“消个屁,安静点,快走。”
银枝说:“不就是狼么?用得着这么怕?”
金世安脚步一顿,差点喷一口老血。他狠声强调:“那是狼。”
银枝说:“我见过的。我们那村多的是。我们村大人吓唬小孩,都说你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祥林嫂的孩子你知道么?我们村真发生过一件类似的事,一只狼把一个小孩叼走……”
像是回应她一样,四面八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银枝喃喃道:“狼群……”
金世安好笑道:“知道怕了?”
银枝摇头:“狼群集结,一般只为了获取食物,不会攻击人类。”
“凡事没有绝对。”
“我知道。”
回到旦增的帐篷处,月光下,那头藏獒敏锐地捕捉到狼群的信息,抖擞精神,处在戒备状态。
两人爬上车,此时已经听不到狼嚎了。
“狼在冬天得集结在一起打猎,才能生存,否则熬不过这个冬天。”金世安给银枝科普。
“哦。”银枝没什么大反应,看着他说,“你胃不胀了?”
“……”金世安没料到她还惦记着这茬,没说话。
银枝说:“那就睡觉吧。老实点,别到处乱跑。”
银枝和金世安头一次露宿街头,要在车上呆一晚。
之前的日子他们会刻意在小镇或县城停留,这次形势所逼,不得不在郊外坦然相对了。
不过金世安也挣扎过,结果没什么用。
他原本想在外面慢慢“散步”,等银枝睡下再回来的。
把前排的椅子放下去,银枝和衣躺下。她瞅着车顶明晃晃的灯,悠然道:“灯关了,晃眼睛。”
金世安没说话,只是抬起胳膊。
“啪嗒。”轻轻的开关声后,灯灭了。
黑暗如沼泽般涌上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诶,安子。”银枝轻声说,“我瞎了。”
“……”半晌,才听见他自嘲的声音,“我才是瞎了。”
银枝摇头,忘记他看不见。
“你哪里瞎了?你有世界上最明亮通透的眼睛。纯粹地像高原的天,一眼看过去,全是蔚蓝色。最开始,我就是被你眼睛吸引的。当时一个大男孩跟在我身后,我想这人可真傻啊,喜欢我什么呢。金世安,我从没有真心待过一个人。你是头一个。”
“因为你把你的真心剖出来让我看了,让我知道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对我这样好。”
往事一幕幕,像风一样远去。没有谁会记得那些年青涩校园里的陈旧故事。
金世安背对着她,始终没有躺下。
那时他以为她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实则早已伤痕累累,不堪一击。
她不再信任任何人,因此可以决绝地离开。
同样的,她也不信任他。不相信他能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这层理他懂得迟。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们的那个旧年代,一个人想消失,就好像杀一只鸡,随随便便,简简单单。
她走之前,他都在勾勒未来蓝图。
他会是体贴关怀的丈夫,她会是温柔贤惠的太太。
“银枝……”
“嗯?”
“……你睡着了么?”
第60章 新画
她明明一直醒着。
“银枝,你爱我吗?”
“爱。”
“一直都爱吗?”
“一直都爱。”
“未来你会珍惜我吗?”
“会。”
她的回答毫不犹豫,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此刻,她心中的答案。
是的。
无论,过去,发生,什么。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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