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许星洲提醒他:“师兄,虽然我不归他管,但是一定要礼貌……”
秦渡莫名其妙地道:“我为什么会对你爸不礼貌?我不喜欢他和我会给他留下好印象不冲突,你放心吧。”
许星洲挠了挠头:“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虽然我爸也挺一言难尽的,但是你要忍的不是他,”许星洲艰难地解释:“是……我那个妹妹……”
秦渡奇怪地看了许星洲一眼,许星洲也不知怎么描述自己这个叫许春生的、同父异母的姐妹。
让秦师兄别和这个十三四的小孩计较么?这劝告也太看不起人了,秦师兄还不先把许星洲皮剥了才怪……
许星洲:“……”
许星洲不想被剥皮,立刻道:“不,没事,当我没说。”
“……”
……
天蓝出租车驶过满城的黑风铁雨。
她爸住的地段显然要繁华一些,打出租车过去的话,会路过石市区的一些商业街。这些购物中心比不得作为金融中心的上海,却也算得上车水马龙。
秦渡看了会儿,一挥手,示意出租车停下。
“师兄下去买点东西,”秦渡稳稳道:“——我们不空手去。”
然后秦渡又道:“你先去你爸小区门口找个避雨的地方等着,等师兄汇合……我很快的,最多十五分钟。”
确实,空手去也太不像话了。
又不是别的什么关系,是关系那么疏远的父亲和他的家人——而秦师兄确实很懂人情往来。
许星洲便嗯了一声,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把自己的小星星伞从车窗递给他,让师兄别淋着。
出租车司机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蛮帅,你眼光很高啊。”
许星洲哈哈大笑。
-
出租车司机将她载到了梧桐小区门口。
她父亲住的小区不远,门口法国梧桐低矮,在漆黑风雨中撕扯飘摇,楼房却高端不少。上次来这儿还是一年半以前,许星洲从包里摸了另一把伞,结清车费,结果看到那包里的一张有点皱的A4纸。
她看着那张A4纸看了一会儿,把它郑重地、珍贵而谨慎地塞进了自己的挎包深处。
“——小姑娘,路上小心,”司机笑道:“这雨可不小,小心路滑。”
许星洲甜甜笑道:“师傅您也是!祝您今天顺顺利利哟。”
司机师傅笑着对许星洲一点额头致意。
然后许星洲冒着雨,跑进了那小区的门房里。
她把伞收了起来,把自己淋湿的裙角拽了起来,跺了跺脚,又把头发往后一捋——刚准备登记一下客人来访的清单,接着,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春生在门房的门后,阴暗地看着她。
许星洲:“……”
“你来了,”许春生说:“姐姐。”
许星洲眯起眼睛道:“你在这儿等我?”
许春生:“要不是他们派我,我来等你做什么?心里有点数吧。”
“然后呢。”
许春生刷卡开了小区的门,丝毫不掩饰轻蔑地看着门外的许星洲,开了口——
第106章 番外:踩面包的女孩子
雨自天穹而落, 飘飘洒洒的, 天沉沉欲雨。
小区门口梧桐飘摇,路人行色匆匆地撑着伞穿过长街,汽车碾过时泥水四溅,梧桐小区的门房前泥水一片。
许春生刷卡开了小区的门,丝毫不掩饰轻蔑地看着门外的许星洲,开了口:
“——那个你在上海收留你的, 你的同居对象呢?”
许星洲立刻眯起了眼睛。
许春生说这话时连半点敌意都没有隐藏,眼神阴暗地盯着她, 那句话不疼不痒的,也就是非常家长里短小市民的、质疑许星洲不检点的意思——可是这话出自许星洲仅有十三四岁的妹妹口中。
——十三四岁。
十三四岁, 在二十多岁的人看来可能是个小孩子, 但是其实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懂得攻击别人, 也懂了最基础的荡|妇羞辱。
初中生已经开始具备成人的恶意了。
许星洲也不与她计较, 漠然道:“那叫男朋友。”
许春生短促地、讥讽地笑了一声,将小区门拉开,许星洲撑着伞走了进来, 说:“他还在后面——我在这里等他,你随意。”
许星洲收了伞,在门房避雨,可许春生也没走。
于是她们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下, 任由雨溅得到处都是。
她这个妹妹接的命令是在这里把许星洲和那个叫‘秦渡’的人迎回家, 迎不到的话是要回家挨骂的。
姐妹二人一言不发。
许星洲其实不介意打破僵局, 但她一直不太理解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敌意——明明从小也没在一起长大, 别的姐妹关系不好应该也是因为朝夕相处磨出的性格不合,但到了许春生这里,她的敌意来得毫无根据,甚至像是与生俱来的。
而许星洲怎么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做过什么会得罪这孩子的事情。
许春生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这种行为,本质就是倒贴。”
许星洲愣了一下。
“我以前就听他们聊过了,”许春生不无阴毒地道:“你和那个男的婚前同居,好几个假期都不回家,街坊邻居都议论呢。”
许星洲:“……”
她妹妹又带着幼稚的恶意,得寸进尺道:“那个男的怎么样?你也不和家里说,老许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许星洲揉了揉眉心,头疼地说:
“到底谁丢老许家的脸,还是过个十年再看吧。”
“……”
许星洲四两拨千斤,将挑事的怼了回去。
说实话,许星洲不爱吵架,更不想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限的糟心上去——毕竟喜欢她的人海了去了,犯得上跟一个一年到头见不到的小丫头计较么?真的犯不上。
许春生极其不服,许星洲跺了跺脚,将鞋跟的水抖了,接着就清晰地听见了她妹妹的一声嗤笑:
“谁知道你这种脑筋不正常的,会找个什么样的。”
-
……一切的恶意都是有源头的。
许星洲那一瞬间感到胃一疼——她几乎能想到许春生的父母在家都是怎么议论她的了。她爸爸可能还会惦记着血肉亲情嘴下留情,不至于将她说得太过不堪,可这个阿姨和她的女儿呢?
当然,以许星洲对那阿姨的了解,未必会说得这么坏——但是从许春生的态度,就能窥探出他们对这件事的本源态度。
你这种“脑筋有问题的”会“找什么样的”。
——他们可能会没在家里说过吗?
许星洲盯着许春生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她所等待的标准剧本是什么——以许春生的敌意,她期待的就是秦渡连普通人都不如。许星洲差点就想不吃饭走人,可是理智却又知道这饭不能不吃,她正纠结着,却突然听见了身后秦渡的呼喊。
“——星洲!”
说曹操曹操到,那个“什么样的”混蛋,说来就来。
许星洲鞋子里进了水,不适地跺了跺脚,回过头一看。
秦渡冒雨涉水而来。他身材又结实修长,是个活活的衣服架子——穿了条国潮禅风阔腿裤,看上去腿长一米八,却正经而帅气。他真的去买了不少东西——秦师兄大包小包地将一干酒和礼盒装的东西拎了过来,
在他们回来之前,秦渡曾经认真和许星洲沟通过这个问题。
秦渡说你爸家的面子我肯定会给,师兄对你没有半分保留,可是对你爸爸家不行。如果你爸爸把你亲手养育成人,付出了感情,师兄怎么对待他们都应该——但是问题是你父母除了付你的学费,根本就是害了你一辈子。
所以,师兄会做面子工程。可对他们掏心掏肺,是不可能的。
许星洲说,我知道。
因此秦师兄来的时候,拎的东西都是现买的。
秦师兄本身还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否则他应该早就买好了,从上海拎到这里来,而不是在来之前的二十分钟之内就把东西全部买完。
他大步跑了过来后随手捋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卷发,抬头,看见了许春生。
——这个小姑娘,能看出是许星洲的妹妹。
尽管同父异母,姐妹二人还是有些相似的。但许春生一些发胖,青春期还爆了痘,眼角吊着——这气质令秦渡不舒服,认为星洲的妹妹生了个心机不正的面孔。
那女孩看着秦渡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愕。
秦渡道:“你就是春生?星洲经常和我说起你。”
然后他对许春生恰到好处地一点头,便转过去示意许星洲也拎两个礼品盒。许春生愕然地看看许星洲又看看秦渡,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羞赧,说“你好”。
茫茫的大雨,秦渡也没看她,揉着自己的头发,看着许星洲嗯了一声。
-
许星洲推开父亲家家门的时候,再三告诉自己,不能在饭桌上和妹妹抬杠。
毕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事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回这座城市定居了——在这里留下点最后的好印象就够了。父亲虽然对自己不好却也不会害自己,何况这是他们主动提出的饭局,不会轻慢他们。
秦师兄放下了大半礼物,那个阿姨直呼‘怎么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