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华东的夏天都潮,加之外面骤雨倾盆,她家这独门独院的老房子一股温暖发甜的霉味儿。这家的孙女将窗户推开,霎时间雨与泥的味道如山海般涌了进来。
沙发是很老的沙发了。
他们上上一辈人有一种岁月铭刻在他们骨子中的节俭,连秦渡的爷爷奶奶都不例外,这沙发还是圆木把手,清漆剥落,秦渡好奇地摸了摸,发觉那是几个蛮力划出的、歪歪扭扭的‘铁碎牙’和‘犬夜叉’,中间一个大爱心——爱心缝里还贴着一张颇有岁月的贴纸。
——那字,秦渡极其熟悉。
许星洲写字是很有特点的,运笔凌厉,有种刀劈斧凿的味道——她写竖收笔时总会一勾,极其有辨识度,秦渡没想到她这小习惯,居然还是她从小带过来的。
灯罩里落了灰,便暗暗的,像是一座栖息了蝴蝶的坟墓。
许星洲拎着双水冲过的粉红拖鞋回来,看到秦渡在研究沙发扶手上那几个字,扑哧一笑说:“小学的时候用圆规划的,那时候中央十四台天天放犬夜叉,鬼迷心窍。”
秦渡犹豫道:“铁碎牙……”
他想问铁碎牙不是刀吗,许星洲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吃人外了?
可是他还没问,就看见许星洲笑眯眯地把拖鞋往地上一扔,说:
“那边是我的房间哟!师兄,我宣布今晚我们就睡在那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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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没幻想过许星洲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可是他进来一看,觉得许星洲的房间,也不算很新。
毕竟那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据说原先是她父母的婚房改的,历史少说也有个二十年。可是如今一点痕迹都没了。秦渡知道那是婚房也是因为许星洲告诉了他——当然,如今已经是闺房了,闺房的小主人敏捷地忙里忙外,跑去外面接水。
台灯昏昏亮着,秦渡伸手摸了摸她的写字桌。
那写字桌历史也颇为悠久,还隔着层厚玻璃,玻璃上梦这儿厚厚一层灰,秦渡用手一抹,露出女孩子生嫩的笔迹:“2012年愿望,中考690。加油丫!”
是了,那年代确实是流行将“呀”写成“丫”。
这要是别人写的,秦渡会觉得这人真他妈羞耻爱跟风——可是这是这个小浪货的笔迹,秦师兄就很没骨气地觉得小浪货好萌。
他又擦了擦那块脏玻璃,看见下面都是许星洲留下的笔迹。
那个秦渡没见过的小星洲,写了无数张便利贴。
从“买遥远的理想乡复刻(加粗)”、“2011叽叽的定制印刷购买计划”,“三菱的0.5黑不好用!毁我考试!以后坚决不买了!”……再到“数学考不到120许星洲就铁锨铲自己”。
然后那时候,小星洲还郑重其事地,在下头用红笔画了个指纹。
秦渡:“……”
秦渡看得面红耳赤,认为自己无论在哪个时期遇到这个把妹成瘾小浪货,估计都是在劫难逃。
应该考到一百二了吧,秦师兄又红着耳朵推测,看小浪货也没被自己用铁锨铲过。
秦渡想着,又捞了湿抹布,把桌子擦了,去偷偷窥视她的过去。
许星洲真的很喜欢在玻璃下面夹阶段性便利贴。
这张老旧的桌子,被她无数张粉红粉绿的便利贴贴成了花儿一样的桌子,发绿的老玻璃后,从便利贴里,涌出了海啸一般的生机:
“中考结束要和雁雁出去玩!”
她写道:“一定要做完暑假新发的物理习题,学不会许星洲就自己把自己腌成酱菜。”
“Ukulele——!”
对了,许星洲确实会弹尤克里里。秦渡想。
过去的许星洲又满怀恶意地写道:“物理真的好难,从解题步骤求解是不可能求出来的!但是可以求出老林是个傻屌。”
……
“要做一个善良的、会因为善良而上当受骗的人。”
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可是秦渡忍不住用手指摩挲那玻璃,像是摩挲他缺席的、许星洲的岁月——那只孤独而热烈地生活在世间的、年幼的飞鸟。
……
“决定了!以后就买这颗星星!”
秦渡看见2009年的小许星洲在一张白纸上写:“这个星星像是会说话一般。”
然后十二岁的小粥粥不明所以地在纸上点了一堆黑点儿,却在其中画了最亮的一颗星,并且把它命名为了“大猩星”。
秦渡噗嗤笑了起来,接着擦掉了笔筒压着的那块玻璃上的浮灰。
——那张纸条,却不是许星洲的笔迹。
字迹歪歪扭扭,漂浮凌乱,应是病危的人写的——不能说话的人,用最好涂色的铅笔,在白纸上划下的一行字:
“要高兴起来,洲洲。”
-
秦渡那一刹那,眼眶都红了。
这房间里曾有稚嫩的穿花裙子的小女孩满身泥巴地滚进来,有扎着苹果辫的小星洲在桌前认认真真写作业,穿着黑蓝白校服的女孩儿偷偷在抽屉里藏漫画。这地方有她的泪水,有她的亲情,有她无望而又处处是希望生长的人生。
那时候,秦渡颠沛流离浑浑噩噩,与这个女孩相隔万里。
可是,如今,那个许星洲笑眯眯地钻了进来。
她从后面抱住秦师兄,环住师兄的腰,手湿漉漉,细白手指勾着,甜甜地道:“洗脸吗秦大少爷,小童养媳刚刚把水烧好!还可以泡泡jio。服务态度可好啦。”
……秦渡心都要化了。
他将许星洲的手摁着,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心想自己看上去像个废物,明天怎么都得学个烧开水才行……
可是秦渡又想,许星洲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钟点工不来的话做饭都是他做,有时候秦师兄忙完公司的事儿还要帮许星洲参考她的pre,许星洲只负责在旁边呐喊助威并且往菜里偷偷扔辣椒,现在让她伺候一下怎么了!
这能有错吗?没有半点啊!
“——行,”特别想被伺候一次的秦渡痛快道:“你把水给我端来。”
他于是大爷地往椅子上一坐,许星洲端着小盆钻了进来,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秦渡脱了鞋和袜子泡脚——许星洲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雨水潲进来了些许,秦渡眯着眼睛:“嗯?”
许星洲眼睛笑成小月牙,道:“秦大少爷,回童养媳家委屈吗?”
“……”
秦渡危险道:“看不起师兄,你等着吧。”
许星洲就哈哈大笑,把湿漉漉的手在秦渡身上擦了擦,跑了。
秦渡认为许星洲真的可爱过头,而且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萌。他计划明天逼许星洲找出她的老照片来,非得看看这个小混蛋小时候是什么样貌不行——脸上有肉肉么?或者是小包子脸?笑起来也像块小蜜糖?
结果许星洲又捏着个夹煤的铁夹子,乐滋滋地来了。
“师兄,”许星洲开心地说:“给你看个东西噢。”
秦师兄满头雾水:“拿这个做什么?”
然后许星洲bia几一松夹子。
一只滚圆的、快成精了的蟑螂啪叽一声,掉在了秦渡鞋边。
许星洲说:“本地特产。”
然后许星洲用夹子一戳蟑螂,带着无尽的快乐扒拉它,道:“你看,还会飞。”
“……”
秦师兄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家里怎么可能有蟑螂?还是这种美洲大蠊,肥得成精,丝毫不怕人,足有他的大拇指大小,看上去像是蟑螂的曾爷爷,也可能是元婴期修士。而许星洲脑子还瓦特了,把这位结丹的蟑螂,丢在了秦渡脚边。
然后许星洲又恶作剧地一戳。
那蟑螂登时,犹如雄鹰般,腾空而起!
“啊啊啊——!”秦渡一脚踢翻了洗脚水,撕心裂肺惨叫道:“许星洲你他妈完犊子了——!”
-
…………
……
地头蛇和外来人员,根本不是同一个阶层。
……
“轻、轻点……”小地头蛇带着哭腔哀求道:“师兄……”
秦渡说:“屁话真多。”
然后他抽了条小毛巾,将许星洲的嘴塞住了。
——肉偿。
…………
……
许星洲捉住绑着自己手腕的皮带,咬着毛巾哭出了声。
……
秦渡不知做了什么。黑暗中,许星洲被绑在床头,以哭腔,咬着毛巾,抑着爽到头发梢的哭叫。
“想过没有?”
“——你在你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被师兄干得一塌糊涂。”
那视觉效果,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抵御得了。
这房间里处处是他的小爱人的气息:小小的许星洲贴在床头的无数张课程表,贴在墙头的海报——动画、游戏甚至乐队,墙上贴着LinkinPark,床单是粉红格。
而那个在这里生长、如今早已长大成人的女孩,在这个落雨的夜里,被他侵犯得彻彻底底。
这行为里面,怎么都带着些,至此这个女孩只为他所有的味道。
于是秦渡低下头,在那个雨夜,那间老旧的卧室,虔诚地、重重地亲吻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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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早上起来时,腰还真的挺疼的。
秦师兄在床上已经很坏了,他很喜欢用把许星洲逼到极致的方法来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但是他在这个环境下几乎是发了疯,格外的狠。他极尽亲昵之能事地、温柔地吻她的耳朵,却几乎把她活活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