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他说。“你知道白鹭从来都不想我回来蹚峥嵘这汤浑水，而当年母亲在世也是不愿我回国。然而，我始终没有听她们的。”
顿了顿，他摸着手中的纸袋，状似犹豫。
“可我现在后悔了。我发现，若我不回来，大家都不会变，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峥嵘更不会突然陷入危机。”
好似是在等待父亲的认可，赫连清抬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的赫连建国。
沉默良久后，赫连清叹息着问。
“爸爸，峥嵘与大哥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才一问出口，赫连清自己便是一愣，忽然就笑了。
“答案居然这么简单。”嘴角的弧度自嘲又无奈。
他顺手将那纸袋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下轮椅手刹。
“谢谢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扶着轮椅，离开了病房，不再留恋……
》》》》》》》》》》》
一个月后的今天，当赫连峥亲眼看到那袋赫连清所留下来的资料的时候，心底竟隐隐的打颤。
他将其中的一叠照片捡起来，每一张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录音笔里流出的声音，也都是他们的，语句里无不包含着三个字——赫连峥。而提供这些资料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赫连峥安插在集团内部的“自己人”。从董事会高层，到职要部门，各地工厂，甚至往来友商。
从他们提供的资料里清清楚楚的指明，包括签订一些列虚假合同，篡改供货账期，挪用工人工资，甚至扇动工人罢工……等等这些，都是一个人的故意操控，而那个人的名字，无一不在结论中黑纸白字的印上了三个字——赫连峥。
原来，赫连清早就将他的所有算计看在眼里，甚至缜密到已经将所有资料整理成册。可股东会那天，赫连清为什么没有将这些资料带去，反而任由他折辱，而只字不提。
但凡他提出一点异议，哪怕透露出半分蛛丝马迹，都难逃股东会上那些老狐狸们的法眼。一旦如此，资产重组会被立马搁置，所有的一切都会进入内审严格调查。那后果恐怕就不是被免职那么简单，牢狱之灾在所难免。而赫连清那天……居然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默认了所有他指出的那一切……
再观赫连建国，他其实也是可以在事后就把资料提交，然而他也没有。甚至袋中的资料，还全都是原件……
一瞬间，赫连峥的头脑仿若炸裂。赫连建国的所作所为，他尚且理解，毕竟一场父子三十多年。可赫连清呢？他果真是傻的吗？
可为什么……他浑身会这么不舒服？心脏好似被利刃一刀刀剜割……
原来，他的良心也会痛。
赫连峥那一向冷酷无情的脸上，不知何时变得茫然而木讷，仿佛五味杂陈，又仿佛痛苦难当……
第116章 苏醒
……夕阳西下，又是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
一度在鬼门关徘徊的赫连建国，这次倒恢复得很快。两天后，精神已经大好，甚至可以自己扶着拐杖慢慢走，每每望向不断接近的赫连清病房门，眼神里竟也会现出些许激动。
果然，双胞胎孙子孙女都来了，赫连建国一进门便被双胞胎抱了个满怀。两个人拥着他，“爷爷”、“爷爷”的叫得亲热。
赫连建国颤巍巍揽着他们，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将食指抵在唇角，轻声说。
“嘘，轻一点，你们爸爸还没睡醒。”
赫连瑜一嘟嘴。“吵一点才好。妈妈说，我们要是谁把爸爸吵醒了，就奖励我们去迪士尼。”
赫连瑾也跟在旁边忙点头。“爸爸都睡了五天，还不起来，妈妈说爸爸是大懒虫。”
“小孩子怎么说话呢？”
虽说童言无忌，但姚桂英还是怕落了赫连建国的面子。
赫连建国闻声去看守在床边的母女俩。
姚桂英自然如同往常，微笑招呼。
却是白鹭好像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来了人，直直的望着赫连清，眼睛都没眨一下。姚桂英暗地里推她，她也一径绷着脸，好像没知觉一般。
对此赫连建国则像是习惯了似的，仅仅一笑而过，回过头便搂着双胞胎掏出了手机，立即把购物网站打开到玩具分类的主页。
“来，今天想要什么玩具，都和爷爷说。爷爷马上让他们送回家。”
“我要遥控飞机。”赫连瑜毫不客气。
“我要芭比厨房。”赫连瑾也搂着赫连建国撒娇。
赫连建国乐得合不拢嘴。“好，爷爷这就给你们定。”
赫连清住院昏迷这几天，双胞胎在幼儿园放学之后，都会由外婆姚桂英带来医院与父母小聚一会儿。虽然赫连清扔在沉睡，可毕竟白鹭离家已将近两个月，能在医院里与父母在一起，孩子们也觉得高兴。
而赫连建国自前些日子被医生批准可以下床之后，便一有力气就往赫连清的病房跑。尽管几天前，白鹭曾当着赫连建国与徐娜的面宣告自此断绝往来，可那根本对赫连建国毫无效力。赫连清的病房，赫连建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可恶的两人病房相隔就只有几米远，赫连建国兴致来的时候，还会一天光顾好几次。
说来也奇怪，如今的赫连建国一反往日的威严做派，忽然变成了一个宠溺孙辈的慈爱祖父。第一天主动掏出手机为孩子们买礼物的时候，孩子们都还怯生生的。到了今天，孩子们一看到他，就兴奋得好像看见了圣诞老人。
对此，白鹭一点办法也没有，当着孩子与母亲的面，对赫连建国下逐客令她做不到，只能强令自己移开视线，勉强做到平心静气。
而对她这般横眉冷对，姚桂英却十分不满。
这不，赫连建国在病房里与孩子们玩笑了半晌之后，便觉体力不支，两个孩子都爷爷前爷爷后的簇拥着要去送他，白鹭照例无动于衷。
一旁的姚桂英在背后狠拧了白鹭一把，凶道。“个死丫头，一点道理也不懂。”
白鹭也是没好气，偷偷斜了姚桂英一眼，硬是没有吭声，便听两位亲家互相寒暄着，走出了病房……
孩子们在病房里又玩过一阵，见天色不早，姚桂英便打算带孩子们回家休息。
两个孩子与白鹭一起趴在病床边，小鸡啄米似的，对着赫连清的清瘦俊脸，你亲一下我亲一下。
“妈妈，爸爸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我有点等不及了。”
赫连瑾用自己的小脸贴着赫连清的，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说话的声音糯糯哑哑，眼中竟含了泪。
白鹭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你们明天来，爸爸一定醒。”
这句话白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小家伙们果然不买账。
“可是，你昨天就说今天会醒，前天说昨天会醒，大前天说前天会醒，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
赫连瑾越说越委屈，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终于顺着红扑扑的小脸滑了下来。
赫连瑜看着妹妹哭，自己的眼泪也快崩出来。可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对准了赫连清的鼻子。
“臭爸爸，都是在骗我们，你一点也不像男子汉。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拿枪打你的鼻子。biu~biu~”
眼看白鹭双眼又红，姚桂英心疼的揽过两个孩子。
“爸爸工作太辛苦了，我们让他多睡一会儿。乖，等外婆明天带你们来，爸爸就一定醒了。”
两个小不点被姚桂英拉着往外走。
白鹭强笑着送他们出门，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头。
转身关上门，病房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第117章 男神和女神
初夏的申城，阳光刚好。
赫连清轻嘬了一口咖啡，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搂着自己女儿，正襟危坐，一脸冷汗的男人。
“你就不能放松点？小艾都四个月大了，你这当爹的怎么还和个新手似的。”
杨祎表情僵硬，任由四个月大的婴孩啃咬着他的指尖，自己却分毫不敢动，厚重墨镜后的俊脸白惨惨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有多嫌弃怀里的孩子。
只见杨祎喉头耸动，耳尖支棱了半天，已经红透。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我……我又看不见，带孩子这种事情，打下手还行。我自己带，这可是我亲生女儿……万一……”
赫连清笑得忍不住摇头，忽听杨祎“啊”的一声惨叫。
“赫连，小艾动了，她又动了。我我我、我该怎么办？小艾她要干嘛？是不是我抱着不舒服了？我要不要把她竖起来抱？她是不是要喝水？赫连帮我拿水壶过来。还是她又饿了？奶瓶呢？快帮我找找奶瓶。我去，小兮怎么还没回来？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在。赫连，赶紧帮帮我……”
赫连清望着这个抱着自己女儿犹如抱了一枚□□的男神经，笑得止不住，扶着轮椅绕到咖啡桌对面，将杨祎怀里的小婴儿接了过来。
小家伙还不到四个月，水灵灵肉嘟嘟，十分可爱。赫连清不禁想起自己那一对双胞胎的小时候，也是这般好像洋娃娃一般，惹人眼球。一晃七年过去，他的孩子们如今都已经是小学生了。岁月不饶人，时光犹如白驹过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