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仔细瞧了瞧牡丹绣工,从手法针脚的处理来看,绣这缎子的是个女子,只是...想起老实和尚透露的消息,秀眉微蹙,捉摸不定,
“果然如此。”
“发现了什么?”听着洛依肯定的语气,陆小凤眼前一亮连连往前走了几步。
“等我再看看。”洛依双手做马扎撑起缎子,举起手对着月光,“有火折子没?”
“有。”行走江湖哪能少了这宝贝,火折子在荒野之中并不明亮,‘萤火怎与皓月争光’,然事实上,‘萤火’做了好事:更加明亮的光线自缎子的缝隙中透出,而牡丹处的光线比一般的缝处更加亮。
“你看这些针眼,是不是比一般的绣品要大?”
陆小凤不懂绣花,就算接了这案子他还是不懂,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一点就透,何况洛依说得这么直白。
绣花大盗不一定是女人,也能是男人;绣花大盗刺瞎眼之前不一定在绣花,可能在拆线。
“缎子是好,但这缎子也不好。”这样的缎子,一旦撑开了就不会恢复原状,就算浆洗也不行,将红缎子塞回陆小凤怀里,洛依问道,“你一定去了神针山庄,薛老夫人是怎么说的?”
“她说若是有两块,她一定给薛冰做一双红鞋子。”说到薛冰,陆小凤的语气有着异样的变化,洛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抿唇不言。
薛冰至今无信息。
“薛老夫人虽然指出这缎子是京城福瑞祥的料子......”
“错了。薛老夫人已经告诉你了,这红缎子的出处。”
“红鞋子组织?!我也想到了,当初带薛冰出来就是因为她说知道红鞋子组织的秘密。”
“她也的确知道,不是吗?”
闻言,陆小凤苦笑摇头,他看了洛依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的字体他认识,因为他一直在想着写字人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希望,一转身那人还在。
“江轻霞不一定是同伙,红鞋子不一定绣花大盗。”心痛得连呼吸都难了,陆小凤却笑了起来,但他笑得很难看,“不论如何,红鞋子还是要继续找!”
深深看了眼陆小凤,洛依明白陆小凤为何这么坚持,可心中忍不住嘲讽,事到如今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当初又为何若即若离的吊着。
“七童去找你,怎不见他的踪影?”
“两个人目标太大,一前一后才是正常。”飘然而下如仙神下凡,素衣锦袍青翠的纹绣,花满楼总是那般不急不缓。
成双成对,对于孤单影只的陆小凤来说何其刺眼,眼底愁绪一闪而过,他低沉说,“蛇王被公孙大娘杀死了。”
闻言,洛依愕然,沉默不语许久才反问,“你信?”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信不信。”嗤笑却说着诚然的话,袖中抽出同样是红色的绸缎子,细长华美,“可是杀人的凶器很早就在我手里。”
“陆小凤,你见过金九龄的刀吗?”
***
苏州园林,结芦山庄。
华贵的马车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用的,浅金色为帘幔处处透着非同寻常的精致。
“公子为何亲自来此?”肌肉虬扎的汉子低眉顺目站在车辕旁边,腰间挂着大刀,散着凶冷之气。
此刻街道上无人敢靠近马车半分。
“北五禽南狐狸,西蝎子东海蛇。”车内之人似乎心情很好,他说着江湖上曾经的趣言,语调轻快而明亮,白皙修长的手抬起帘幔,白绸黑丝,复杂雅致的华服,腰间垂着不知形状的玉。
如玉的面冠,五官瑰丽不似凡人,他抬头看着山庄匾额,嘴角一抹弧度生生的有着邪魅。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小厮稀奇及了,要知道自家老爷多年不见外人,今日这人竟然只凭一句‘戏言’就让老爷破例,小厮忍不住抬头偷偷的打量,却见男子眼角一抹余光扫来,心中一悸,汗流浃背,低头连抬头都不敢。
***
夏日的清晨比平时多了热情。
洛依走出房门,明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余光看到一抹白色,心里不知怎地就乱了起来。
墙上,白衣长剑,在这样的天气中独有冷冽的风华。
王府,剑客。
心中杂乱却猛地一惊,洛依转头看向与白衣剑客遥遥相对的屋顶,同样白衣无暇,同样手拿绝世名剑,同样的冷冽如霜。
该死,她早该想到的,昨天就该跟哥哥回万梅山庄的。
“西门吹雪。”
“叶孤城。”
之后沉默不言,因为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然剑意却是磅礴而起,小小的院子,花枯叶落,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两人怎么碰到一块了!”花满楼住得地方不远,况如此强大的两股剑意相撞,他怎会感觉不到。
周围是王府的护卫,只是他们不敢靠近,剑意是如剑般锋利一往无前,靠近些许就心惊胆颤,生怕不知不不觉间就闭上眼。
被剑意逼退至角落,洛依只能看着,剑意相撞的世界,是谁都无法涉足的。
“总归是要碰上的。”洛依晦涩的扯了扯嘴角,无力解释,“我...等会要回万梅山庄。”
“你很强。”
“你也很强。”
是小试牛刀,剑意相撞时间极短,却让人恍如隔世,剑意散去,小院子里花枯叶落的残败,彷如秋日过境已是冬日。
“可敢一战?”
“自然。”
“明日拜帖。”
“我于万梅山庄坐等拜帖。”
“好。”
随后叶孤城消失于屋顶之上,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洛依和花满楼,两人亲密而沉默的气氛夹着几分异样的起伏,西门吹雪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神泛起微妙的涟漪。
“花满楼。”薄唇轻起,一派清冷,目光于花满楼身上一扫而过,归于洛依身上,“随我回去。”
洛依看着花满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对着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也许...这次回去她会知道一些事。
羊城门口,川流不息,儒服男子牵马,清风俊冷但眉宇间一抹儒雅生生的让他平易近人,他看着城门上强劲有力的字,一抹弧度悠然而起;女子红衣飞扬,长发用红绸绑于脑后,白玉簪子简单装饰,眉宇间英气压下红衣的张扬。
“到羊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怎么办?
薛冰,死了!
纸上所写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洛依恍惚只觉眼前模糊,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指甲穿透白纸触及掌心,但掌心隐隐的痛不及心痛万分之一。
‘啪’,白纸被修长的手拍在桌上,结实的铁犁木桌摇晃几下,明安光线中,有细缝自白纸处裂开至桌脚。
她怒瞪着万梅山庄负责情报管理的张醒,不过四个字却仿若从口齿间挤出来,眼眸中满是阴霾,“一派胡言!”
由内而外的冷漠在花厅中扩散,压迫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当真是静可闻针落声。青衣蓝翎不做声,只是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自家小姐迁怒,然她们心中亦是难过不已;而张醒头也不敢抬,任由汗水自额头划下,沁了里衣,他强撑着精神,生怕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他咬了咬舌尖提神,小心翼翼又快速的扫了眼自家小姐的脸色,却见洛依目光阴霾不变,愈来愈重,他不由心里发苦,斟酌着言辞,生怕又将小姐惹怒,那可就......似是想到什么,张醒脸色是压都压不住苍白。
“属下等人日夜潜伏于羊城,不敢掉以轻心。在小姐您与庄主一起离开羊城的当天,陆大侠与金总管也离开了羊城,前往南海。”
“据我们安\插\在衙门里的人说,您离开的前一晚,金总管他们在平房里发现了薛小姐消失时穿得衣服,陆大侠已经确认是他与薛小姐分开时薛小姐所穿的衣服。”
“他们怀疑薛小姐被袭后一直被藏在那两间平房里现在已被转移,同时也怀疑绑架薛小姐的人是公孙大娘。”
张醒尽量简言意骇,但有些地方他还是要说清楚,他低着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着自己有没有漏了什么消息。
“薛冰的死,消息又从何而来?”指腹轻轻的划过白纸上薛冰的名字,冰冷的温度就像此刻她的心情。
“留守羊城的人发现,声称与陆大侠和金总管一同离开的‘白头鹰’鲁少华在陆大侠离开一天后的深夜突然回到羊城。”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回衙门,而是去了西城角一条斜街。我们怕打草惊蛇便在斜街出口守着,一炷香之后,鲁少华提着一个红木箱子出来,直直出了城郊。”
城郊,她记得西城郊那边有一条直接汇入大江的急流。想到这洛依脸色阴沉得吓人,这原被阳光温暖的花厅阴气沉沉,冷得人直打抖索。
“继续。”
“幸好我们当中有人水性不错,寅时左右将那红木箱子捞上来,担心留下线索,我们拐了几条官道再转小道将那箱子带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