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改变不了他,那我就追随她,让自己同化成他。陪他一起疯,爱情啊,不疯魔不成活。”
“他递给我的时候,我笑着接下。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种感觉,就像它的名字一样,wind,如同在风里一直飘着飘着。”
“我成瘾了。这件事情,很快被我爸妈知道,我爸当即把我关在了家里。”
“而我呢,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偷偷跑去找成阙。想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之后,当我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在我妈的葬礼上了。我走后,她突发心脏病,一下子就走了。”
“大概是太过痛苦,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如何得知我妈的死讯,当时的我是作何反应的了。”
“我跪在我妈的照片前,手机突然响起。我结果,电话那头告诉我,成阙死了。他吸食wind,产生了幻觉,直接从一座大厦的顶楼跳了下去,粉身碎骨。”
随风而逝。
最爱的两个人,同时随风而逝。
所有的一切,都飘散在了风里。
她之前做过的所有的恶,犯下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错,在那一天,全都得到了偿还。
用她最爱的两个人的性命,偿还。
两个瞬间,她背负了所有的罪。
“我爸那个时候,恨不得杀了我。他非常恨我,毁了自己,还害死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但他还是给我留了钱,还找了一个医生负责我的全部。”
“那个医生就是成闫。”
“他帮我戒掉wind,帮我治疗精神衰弱。在他的帮助下,我重新站了起来,我决定学医。”
“从人文艺术,转到医学院。从头开始学习,花了七年的时间,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江舟。”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夷山当医生吗?”
“因为和我妈在主山上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哥哥。他给我吃了很好吃的糖果。还告诉我,未来他要成为一名科学家,造福夷山的人民。”
“对于年幼的我,说得那么认真。”
“这个人,就是周齐光。”
花洒的水不断喷洒,水流急,呆了那么久,耳朵好像都是轰隆隆的。
夷山,周映光,季岸。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
当她在杂货铺第一次见到周映光的时候,她就剧的无比熟悉。
就像记忆中那个青涩却踌躇满志的少年。
于是,她花了大价钱,聘他们做导游,接近他们。
因为第一眼,她就知道,她要找的人,必定和他们有关系。
果不其然,在周映光家里,看到了那张合照。
再后来,得知周齐光的死讯。
那一天,像是信仰崩塌了。
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
她非常难过、烦躁,甚至是觉得心悸,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于是,她敲响季岸的房门。
想要从他身上找到慰藉。
或许是,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点点,周齐光的感觉,那种值得别人去依靠、去信赖的感觉。
“当我在最痛苦的时候,我很多次梦到周齐光。尽管那个时候,我还小,我却记得很牢。”
“就像是信仰一样,支撑着我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
季岸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他也根本不应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间,是江舟的。
从前的她,习于冷,志于成冰。
而现在,有血有肉,有眼泪。
一个最真实的江舟。
她也不是那个笑起来只勾着唇角,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的人了。
“凌雨的事,就好像是水桶里的短板,少了它,桶里就无法再装满水了。”
“于是流了,泄了。全都没有了。”
“今天凌雨应该直接杀了我才是。或许该死的人本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别人。”
“但是,”江舟转过身,看着季岸,眼角划过一滴,不知是水,还是泪,“人啊,都是向死而生的,不是吗?”
第四十五章:向死而生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用理性思维详细地讨论了死亡的概念,并最终得出了答案: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即向死而生。
死是一个过程,而亡是一个结果。
正因为知道我们每天都无法避免地走向死亡,才更激发出生的渴望。
江舟从来都不怕死,但她活着,哪怕承受痛苦,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就算是渺小的、微薄的,她也想让自己的存在,更有意义。
更可以说是赎罪。
死亡,是很容易的,那些轻易选择自我了断的人,往往缺乏责任感。因为要活在这个世上,必定背负着责任,太艰难。
活着要比死亡困难多了。
她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尽管她一直随性洒脱,但她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承担什么。
过去的人生,就这样说完了。
混合着热水、体液,统统流进了下水道里。
季岸听完,一言不发,帮她擦干身上的水、脸上的泪。
直到两个人都收拾完了,关了灯。
他才轻轻地开口:“除了凌雨这件事情,你是错的。其他的事情,在那个时期,你确实只是做出了符合你心境的决定,无关对错。有错误、有报应,就去承担、赎罪,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因为曾经的种种,之后的江舟,习惯把自己置于刀尖上。
就算是现在,也一样如此。
所以她的病,才无法痊愈。
她不怕死,所以她才给自己定了比死刑还重的罪。
……
江舟睡得很不安慰,断断续续地醒,然后又模模糊糊地睡过去。
这导致她不知道哪一刻她是醒着的,哪一刻其实在做梦。
但不管是在梦里,还是醒着的时候,她都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就像哄小孩睡觉一样。
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是季岸吧。
梦里。
醒时。
都是他。
……
“明天到来的是什么?
也许不是你。
也许是另一种拥抱,
一种新的接触和类似的痛苦……
我将带着独一无二的信念离开你。
我将像你自己的痛苦的一部分那样归来。
我将带着新的决心从另一个天堂走向你。
我将带着同一目光从另一颗星球走向你。
我将以一个古怪、邪恶而忠诚的灵魂走向你,
带着你内心荒园的兽迹。
你会打击我,严厉而无力,
正如你在打击你的命运、你的幸福、你的星辰时那样。
我将微笑着捻出丝线绕在我的手指上,
而我将把你命运的小线轴藏在自己的衣褶里。”
……
第二天,由江舟来开车,季岸在一边指导路线。
下一站他们要去的是临溪镇。
临溪镇离亭七有很长一段路,大概开车要十个小时左右。
上午江舟开,下午季岸开。
因为季岸决定今天就到临溪,也在中间的村庄做停留,于是早上两人就买好了干粮和水果。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以往可都是慢吞吞的。
“之前耽误了太久。段骁已经有些急了。”季岸回答。
“段骁?”江舟问。
“他已经亲自来跟着我们了。”季岸说。那天江舟绑架,段骁就在元水,太过巧合。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在包里的夹层里。”江舟看也不看,一心一意开车。
季岸找出手机。
成闫。
“接吗?”刚想递给他,却不小心按了接听键。
“喂?江舟?”成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正好经过收费站,江舟正忙着付钱。
季岸只好接起电话。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季岸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语气极为不好,“季岸?那我等会儿再打过来。”
“好。”季岸紧接着就想挂断电话,这一边已经处理好了。
“开免提。”
昨晚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就没有什么避讳。
季岸开启免提键。
“成闫,是我。”江舟说。
“江舟?刚才在做什么?怎么是他接的电话?你们……在一起了?“成闫的声音有点干涩。
“刚才我在开车。”江舟回答,“你怎么了?嗓子这么哑?”
“熬夜做了三台手术,有点累。”成闫解释,昨天江舟没接他的电话,之后,他就一直忙到现在。
“昨天我打给你,是想说,我找到凌雨的消息了。学校的一些记录里,确实能找到这个人,但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学校开除了。”成闫会想着自己找到的消息。
这次找起来比第一次方便多了,因为上次已经对学校的一些信息作了整理。
“嗯,我已经知道了。”江舟回答。
“江舟,最近感觉怎么样?失眠吗?紧张感和焦虑感严重吗?”成闫又开始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