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几次安定,后来她不闹了,就默默流泪,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我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可她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说,她这是多恨我?她的心有多狠?”兰清秋狠狠地盯着莫铖,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莫铖,你摸着良心问你自己,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我不能让阿诺没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她的未来会被这孩子毁了的!”
莫铖回答不出来,他对兰清秋也恨不起来。
他想到连哭都不能大声哭的阿诺,那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她恨我,直到到现在还恨我,过年就发条短信,连打通电话也不愿意,”兰清秋摇头,“后来,我在白城实在呆下不去,要带她走,她不肯,留在这里。我知道,她嘴上不说,还在等你。她怎么这么傻,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骗人的东西,它是玻璃球,看起来很美,但只要有人放手,就碎了,比什么还脆弱。她真以为你给她一个钻戒,就无坚不摧了?”
莫铖明白,兰清秋这是无心,可说出的每一句都像打在他脸上的巴掌,打得他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兰清秋望着飘落的雪花:“以前阿诺最喜欢下雪了,可那年就是我把她关在门外。我离婚了,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总想对她好点,可每一次都让她离我更远。”
“小时候的阿诺不是这样的,她活泼爱笑,什么都跟我说,回家第一句也是妈妈妈妈。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她怕我,不需要我了,一身刺,连我都不让靠近,”兰清秋盯着窗外,一滴眼泪滑过眼角,“离婚后,我就变成一个神经病,也把许诺变成神经病。”
莫铖听不下去了,他拔腿就跑,他错了,他要去找许诺。
后面传来杜艺灵的叫声:“莫铖,你要去哪里?宴席要开始了!”
莫铖停了,他把胸花解下来:“对不起,小十,我不能跟你定婚,我爱阿诺。”
他似乎怕她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还爱着阿诺。”
他后悔了,他错了,他以为他布下的局全是为了复仇,可为什么一切都如他想象的模样,他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痛苦。夜深时,他一遍遍地回想,她在他怀里,她在自己身下,她含了水似的眼睛,她说,爱,很爱。
他何尝不是,这是个复仇的局,可点点滴滴全是真心。
“莫铖!”杜艺灵要疯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们二十四年的情义?如果你今天敢走出去,以后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对不起。”莫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杜艺灵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二十四年,他们认识了二十四年了,她自己都算不清她暗恋了他多少年。她以为他们是水到渠成终于走到一起,没想到最后还是他的落荒而逃。她杜艺灵走到哪里都是主角,怎么到了莫铖这,就成了可悲的跑龙套,连备胎都不是,可笑!太可笑了!
服务人员小心翼翼问:“杜小姐,定婚宴还举行吗?”
“举行!为什么不举行?”杜艺灵冷冷白了那人一眼,昂首挺胸,像个女王走过去,“你马上给我开席!”
既然他爱许诺,那她要整座白城都知道,杜莫两家喜结连理了,杜艺灵和莫铖在一起了!
他让她痛苦,她也要让许诺不好过,他让她心痛,她就让许诺心死。
走进大厅前,杜艺灵又说:“你!马上给我运一卡车的白玫瑰过来!给我铺满整个大厅!”
她要白城明天所有的报纸,头条照片全是铺天盖地的白玫瑰。
她要那些拔掉的刺一根根全部扎到他们心上,她要他们如处荆棘森林,寸步难行!
正文 第28章 我终于失去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会真的失去你
莫铖跑了出去,边跑边给许诺打电话。
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骗她的,他后悔了,他一直想她,他是爱她的,一直爱的只有她。
手机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莫铖心急火燎,开着车去614室。车驶向公路时,他踩着油门,加速前进时,一辆救护车响着警报鸣从另一侧的车道飞快开过。两辆车交错而过,各自汇入车流,就像两个人不再交汇的人生。
到了小区,莫铖去找物业拿备用钥匙。
那一天,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留一点余地,他也没钥匙。
他急忙拿着钥匙就走,也不管工作人员在后面喊:“莫先生!莫先生!”
他听不见,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许诺!他不能再离开她了,他会好好跟她解释的!
莫铖料不到的是,房子空空,许诺不在,所有家具都被细心地罩好,像打扫的人很爱惜这里,容不得一点点灰尘,可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什么都很新,毫无生气。
“阿诺!阿诺!”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回音,就像那几天,陪伴许诺的只有哭泣的回音。
她走了,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莫铖心里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心脏像被人猛地击打了一下,疼得他有些窒息。
不会的,不会的,莫铖安慰自己,可他清楚,许诺走了,依她的性格是不会留下来的。
怎么会这样,才几天,她就走了,莫铖颓废地坐在床上,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房产证,镶钻的心型盒子,还有那枚戒指。
莫铖拿过来仔细看,没错,是那枚他重新戴在许诺无名指的戒指,他们的信物。
她又把它还给他了,莫铖心一痛,桌上还有一封信,写着“莫铖亲启”。
莫铖颤抖地打开信,不是薄薄的一张,很厚,展开可以看到一些字有些模糊,像有人边写边哭,眼泪也打湿了字。
莫铖,我是爱你的。
就算现在,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爱你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又走到如今这一地步。
这几天,我总想,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逼得你也离开了。
你走了,我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莫铖,我走了,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想,没有彼此,我们都能活得轻松点。
走之前,莫铖,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
你总以为我没爱过你,也没喜欢过你,但你知道吗,我比你更早认识你。
十三岁那年,我去找我爸爸拿生活费了。我爸妈离婚后,两个人都变得很奇怪,妈妈忙着赚钱,爸爸变成了别人的爸爸。说是去拿生活费,我却觉得比乞丐还不如,连我弟弟都笑我是乡下来要钱的穷亲戚。
那时,我还小,我也不懂一个小女孩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意,我特别恨我爸。
最恨他的时候,有一天甚至想抱着我弟弟一起去死,让他一无所有。可我弟弟抓住我,他可能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跑出来,不知道去哪,就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溜冰场,看到你。
你在滑冰,耳边戴着耳钻,很亮,看着你,我忘了死。
后来,我们遇见了,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其实我早就认出你。
赵亦树说,你救我一命。
我一直觉得你是不同的,我很渴望别人对我好,又很怕别人对我好。唯有你,莫铖,无论你对我多好,我觉得都是理所当然,大概潜意识就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你不同于生命的任何一个人,你是属于我的。
你说你名字有铖,我名字有诺,我们念起来是承诺。你来,是要给我一个爱的承诺。我相信了,我一直没说的是,我们的名字念起来不是承诺,而是莫许承诺。
我不相信命,不相信爱情,但我想相信你。
莫铖,我十三岁就记住你,十八岁相遇,到现在,几乎快够上一个轮回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觉得,我对你没有丁点情义?
我曾长住孤单里,是你出手相救,我生命只有一个你,照亮着我。
很早很早,我们在一起,我求你对我仁慈一些,就不想和你说分离。
莫铖,你的爱是热烈燃烧的火,我的爱却是无法说出口的白玫瑰,我刺痛你,是我爱你的方式。你鲜艳的红色,是我灰白生命的唯一色彩。我不懂爱,也很怕你离开,我想抱着你,又怕刺得你一身伤。
所以,我从来不说,过去我不承认,到现在,我也被你逼得不行,才会点头。
我清楚,你恨我,一直都恨我,恨我报警害你进监狱,恨我打掉孩子,可是莫铖,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阿公死了,我们都还活着,他死了!
我受不了,当时我真的接受不了,对我这么好的外公,结果是我害死他。
我每一天做梦,都想到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没人去救他。冬天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会想,阿公好冷,他还在等我,等我去救他。
莫铖,没人去救阿公,没有人,他死了,就这样死了。
你叫我说怎么不恨你?
莫铖的泪落在纸上,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说实话,还是一个人去承受,替母亲扛下所有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