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言吓到了,瞪大眼睛,连冰激凌都忘了吃。
“姐姐失恋了,要离开白城。”很伤心的事,不知为何,跟许言却很容易说出口。
许言傻楞着,好久才问:“是不是像电视说的,离开这个伤心地?”
这个八点档忠实观众,许诺点头。
许言用一种要哭的神情看她:“一定要走吗?这个地方真的让你这么伤心?”
让她伤心的不是地方,是人,可睹物思人,她没法生活在一个满是回忆的城市。
许诺点头:“是的,呆不下去,这个地方看着就难过。”
许言要哭了,冰激凌化了一手都没发觉:“姐姐,可不可以不要走?妈妈总管我,不让我交朋友,她说我有钱,别人接近我都是别有用心。你走了,我更没什么朋友了。你放心,我很快就长大了,长大了,就帮你打那个欺负你的人,就能保护你。”
“真的,我很快就长大了,”他证明似的又加一句,“我现在每天都有喝一瓶牛奶,以后喝两瓶,三瓶都可以,姐姐,你不要走了,电视不是说,逃避不是办法,面对才能真正地过去吗?姐姐!不要走嘛!”
许言拉着许诺的手恳求的,许诺有些感动。这是吴琼和许淮安的孩子,可他不像吴琼那么势力,也没有许淮安的薄情,他天真善良。是不是每个孩子的最初,都是天使般的样子,为什么后来他们会长成永不知足,会做坏事,会伤人……
许诺俯下身,和许言平视:“对不起,言言,姐姐没勇气呆下来。”
“不过你放心,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你不用担心你没朋友,姐姐跟你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后来姐姐发现了,交朋友没那么难,只要你捧着一颗真心,别人就会真心待你。”
她说谎了,有时候并不是你捧着一颗心,就能换回真心,可能还会被捅你一刀。但他这么小,她一点都不想破坏他的天真。
她拍拍他的脑袋:“言言,姐姐走了,以后多喝牛奶,多看书,少看电视。”
许诺起身,正准备走,身体被用力地推了一下。许言被一个女人护在身后,她挡在许言面前,怒视她“你是谁?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妈妈,你误会了,”许言在后面急急喊,“这是我朋友。”
妈妈?
许诺一楞,望着面前的女人,是吴琼。
当年自己朝她洒沙子骂她狐狸精的女人,自己都认不出她了。
她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许诺看着依旧妆容精致保养得很好的女人,真的认不出她了。
那一年,她逃出来,心里恨死这个女人了,没想到今天认不出来了。真可笑,当年明明恨得要死,那么大的仇恨,再见面竟没有多少感觉了,是不是爱和恨都会随着时间流逝?
许诺冲许言点头,她不想和吴琼多做纠缠。
包被抓住,吴琼狐疑地看她:“你,你……你是不是许诺?”
“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认得,你就是许诺!”
两人正说着,旁边又传来一声讶异:“阿诺,你怎么在这?”
是许淮安,他今天难得有空,和吴琼一起来接许言回家。
一听到许淮安的话,吴琼就笑了,她尖厉道:“还说你不是,许诺,你接近言言干吗?是不是看淮安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不舍得了,想来分家产,我告诉你了,你判给你妈了,现在的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许言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妈妈,你说什么?”
“你瞎嚷嚷什么,”许淮安不满地瞪了一眼吴琼,转头亲切地对许言说,“言言,你不记得了?这是姐姐,小时候姐姐还经常来找你玩!”
许言还是一脸茫然,吴琼嗤笑一下,刻薄道:“言言,就是那个乡下来要钱的穷亲戚!记得吗,许诺,那个打伤你还要扔你下楼的姐姐,亲姐姐!”
许言难以置信地望向许诺,许诺感觉像被当面打了一巴掌。
“怎么说话的?”许淮安怒道,“言言,别听你妈乱说。阿诺是你姐姐,小时候你们玩得可好了。”
吴琼像听了很可笑的笑话:“我乱说,你才是鬼扯吧!还玩得好,言言脸上的伤疤就是许诺弄的。”
不,她没有,小时候,她是有段时间特别恨许淮安,想带着许言一起死,让许淮安一无所有,可她从来没有打过许言,也没真正地伤害过他。
吴琼又说:“你说我乱说,那我问你,许诺都这么多年没跟你联系了,也从来不认许言这个弟弟。突然冒出来,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哼,说到底,不就惦记着你那些钱!”
没有,她和许言亲近,完全是意外,她从来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许诺站在那里,吴琼说的,她可以一条条反驳过去,可她满心疲倦,实在没力气和吴琼做这些口舌之针,况且,她一向不屑解释。她只想离开这里,无论是许淮安还是吴琼,她都不想去应付,她都要离开,她只想安静同许言告别。
许言还是很迷惑,他求救般地望着许诺:“你真的是我姐姐吗?”
许诺一楞,还是点头了,一瞬间,她看到那个刚才说要保护她的男孩后退一步,眼中涌起防备。他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很微妙,想亲近,又很害怕,带着距离。他也这样看她,接近他,别有用心的人?
许诺觉得可笑,她总以为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还会被刺痛。
许言什么都没做,但一个戒备的眼神已让她失望。
许诺不想再说什么了,下着雪,几个人在街上吵吵嚷嚷,说起来还是血亲,却掀彼此的短,真是太难看了。
她平静地望着许淮安:“爸爸,既然你见到你,我也跟你说一声,我要离开白城了——”
话没说完,许诺听到四周惊呼一声“快跑”!
她抬头,看到冰激凌的广告牌在眼瞳不断放大再放大,正对着许淮安砸下来。
什么也没想,许诺猛地扑过去,一把推开许淮安:“爸爸,小心——”
许淮安被推了出去,他瞪大眼睛:“阿诺!”
许诺抬头,广告牌还在飞速降落,她本能地要闪开,又停顿了下。
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广告牌已重重地砸在许诺头上,又压在她身上。
许淮安被推倒在一旁,安然无恙,他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被压着的女儿。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言,他扑过去大喊:“姐姐!姐姐!”
许诺隐隐中听到有人在叫她,可她头很痛,钻心地痛,这一次是天真的黑了。
她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觉得身体被寒意包围,有什么正快速地流出她的身体,那东西却很热,很温暖。许诺睁开眼睛,最后一眼,是漫天往下落的雪花,星星点点,像会飞的精灵,纯白澄净。
真美啊,她想,她还记得,有个人说要会初雪吻她,他也做到了,他还记得,他跟她说好的,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可如今他在哪里……
许诺慢慢闭上眼睛,她想她要死了,不过也没什么。
这世界也没什么值得她眷念的,没有她,大家还会各自安好。
她有些意外的是,她这么恨许淮安,恨她的爸爸,可还是见不得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一点点都不行。
这就是爱吗?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
许诺倒在冷冰冰的地上,许淮安疯了似地推开广告牌。
广告很大也很重,单靠他一个人根本移不动,路边的好心人一起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移开,许诺倒下的地方,已被血渍染红。漫天的飞雪下,从上往下看,血还在漫延,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一朵被血染红的白玫瑰。
许淮安抱着冰冷的许诺,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全是恐惧,他绝望地喊。
“救护车!救护车!”
“救救我女儿!”
血染红了他的手,他昂贵的西装,天气这么冷,血也冷凉凉的。
这一刻,女儿毫无生息被他搂着,许淮安才意识到,当年那个挂在他脖子上撒娇,见到他回家就跑过来,追着他跑不让他走的女儿长大了。她长大了,长成和自己一样的大人,可她也还是个孩子,一个叫着“爸爸”“爸爸”的孩子,一个需要父亲的孩子,一个希望被看在眼里,藏在心里的孩子……
与其同时,明珠大厦国色天香厅,莫铖盛大的定婚典礼。
西装革履的莫铖和杜艺灵站在一起迎宾,两家都是白城有头有脸的人,定婚宴办得很隆重,只是莫铖总是有些不对劲,垂头丧气地站在杜艺灵身边,就算有人来了,也就客气说了句“谢谢”,嘴角扯一下,就当笑了。
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杜艺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趁着没人小声说:“你到底怎么了?和我定婚你很委屈吗?”
“不委屈!我一个坐过牢的,除了你,跟谁谁嫌弃!”莫铖恹恹说,几乎脱口而出,看到杜艺灵受伤的眼神又说,“不是,小十,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铖,你到底什么意思?”杜艺灵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当初说定婚,说在一起,都是他亲口答应,那现在这又算什么?她杜艺灵要不是真喜欢他,会这样一再放纵,看着他和前女友破镜重圆,看着他们手拉手逛家具城布置新居,他说是假的,是做戏,是为了报复,那现在这副死样子给谁看。